梁望听罢,舌头舔了舔唇瓣,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她啊。”
自从昨天下午温玉初退圈儿退学的声明一出,梁望便着人去找温玉初,可几乎找遍了大半个京城也没见着人,就连温玉初的户头也都空了,后来有媒体曝出温玉初发表声明前曾跟一个姓女子见过面,梁望便有过怀疑。
这京城里,能在他梁望的眼皮子底下藏人的还没有几个,乔乔接着梁孟峤和杜家的势算是一个。
但因为今天要把乔乔弄过来的计划,便准备把温玉初的事儿往后放一放。
梁望相信,只要人没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从来只有他梁二少甩人踢人的份儿,还没有人敢从他眼前玩什么失踪的道理。
更何况,那小子跟了他不短时间,知道不少事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既然敢做出这等背叛的事,便别妄想再活着出去逍遥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人竟然还真的在乔乔手里。
或者说,是乔乔帮那个小子藏起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两笔账一起算吧,而且,还得他亲自来收才行。
这样想着,梁望便朝钱子下了命令:“把地点发过来,你们先跟着,我这就过去。”
钱子一惊,却不敢质疑,忙应下,把地址给梁望发了过去。
将近六点,黑色宾利停在一家小旅店门前,车上四人都下了车,岳山跟那名疑似温玉初的男子肖六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旅店,乔乔跟岳水便靠着车身站在外面等着。
岳水不动声色扫视四周,警戒着,对乔乔说道:“小姐,跟上来了。”
乔乔微微颔首,仰着头望着旅店上有些破旧的广告牌,淡声道:“嗯,再等个十分钟,等大山出来之后先解决掉这一批,梁望那条狗差不多就该闻着味儿来了。”
岳水点头。
对于乔乔说的话,她从不质疑。
乔乔说一便是一,说二就是二,她说梁望会闻着味儿寻过来那就不会有假。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岳水不免就担心了几分,话也多了些,她朝乔乔道:“小姐等会儿小心些,别往前冲。”要站在她和岳山的身后才会尽可能的安全。
肖六,就是伪装成温玉初的那名男子是梁孟峤手底下的一个保镖,身形跟温玉初有六分相似,便被乔乔挑了出来特意让人给化了妆用来混淆视线引出梁望,借着晚上昏暗的灯光,除非是特别熟悉温玉初的人才能认出真假来。
乔乔觉得好笑,虽然对她来说岳水的担心有些多余,不过她还是笑眯眯地应下:“好,记住了。”
跟了乔乔三个多月,她的性子岳水又哪里不知道,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岳水无声叹一口气,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多看顾着乔乔些,万一给磕着碰着了,不说他们兄妹俩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回去峤爷那关更是甭想过。
“对了,”乔乔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往街道两边看过去,视线划过巷子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她不动声色又移开目光,随口嘱咐岳水,“让小丁到位之前一定要先把二哥弄走,别被人看见他惹上麻烦。”
这话乔乔先前也跟杜平和他车上的司机说过,不过,为防止杜平太过投入到“任务”里去而不听话,还是得让保镖从旁协助才行。
岳水应声:“好。”
她掏出手机开始传达乔乔的指令。
五分钟后,岳山一个人从小旅店出来。
三人汇合之后,也没开车,似是对这即将拆迁的老街道很感兴趣,就沿着有些凹凸不平的道路往前面走去。
因着这片早就划入了拆迁区,远近居民大多都早已搬走,也就这家小旅店还在勉强经营着,而实际上,旅店里面早已经换上了梁孟峤的人,至于孤身一人的店老板被乔乔用钱打发出去旅游一段日子。
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伤及无辜。
路灯昏暗,隔着十多米才有一盏,衬上凋零萧瑟的街景,显得走在路边的那三道身影很是诡异。
钱子将最新定位发给梁望后,朝身边一人说道:“你跟光头在这盯着温玉初,等我们得手了再上去把温玉初弄下来。”
那人应声。
钱子又朝其他六个人道:“走,找机会把人弄到手,赶在二少来之前把这事弄干净了。”
其他六个人闻言立马打起了精神。
钱子这样说,必然代表了梁望的意思,那既然是梁望的意思,若是没办好,那结果可想而知。
钱子打了个手势,一行九个人就分成两批,一批分散开来朝乔乔三人走过去的方向抄小道围上去,打算来个迂回包抄,另外光头则将小旅店四周都勘察一遍,确定没有后门之后就两个人守在门口。
乔乔三人慢悠悠地走着,实际上,只有乔乔一人是真的慢慢悠悠,岳山岳水兄妹俩则外松内紧地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状况。
又走了约有两百多米,到了一处巷子口,许是路灯年久失修,光芒微黯,细弱昏黄的灯光随着夜风摇摇晃晃,看起来着实诡异。
钱子身后一个大块头保镖摩挲着斜插在腰后的砍刀,砸了咂嘴,小声说:“钱哥,我怎么觉着这么瘆人呢?你说这娇滴滴的小明星大晚上的往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转啥?”
钱子跟随梁望多年,警觉性有,狠辣嗜血也有,虽然他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不合常理,可眼下梁望的命令在头上悬着,跟了一个多小时也确定这周围只有眼前这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保镖估计着会棘手,另外那个乔乔听说会些功夫,可在他的想象里也不过是些跆拳道、女子防身术这等三脚猫功夫罢了。
因而,左右衡量之后,钱子一咬牙,道:“别管那些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通知下去,上!活捉乔乔,另外两个生死不论。”
大块头抹了一把脸,粗声粗气应道:“是!”
下一刻,乔乔三人前后左右窜出七道高大魁梧的人影来。
这七个人甫一露面,便挥着砍刀朝三人一哄而上。
虽然这是郊区,可到底周围两条街外还有人住,梁望到底不敢太过猖狂,只给手下准备了砍刀等冷兵器。
岳山岳水眉目一凛,一抹杀气自两人身体深处骤然溢出,同时抽出别在腰后的刀,一前一后将乔乔护在中间。
而乔乔呢,视线一一扫过七个人,眉眼一扬,竟是轻笑一声,低声道:“七个人,我就这么弱鸡?”
岳山岳水兄妹俩闻言,沉肃冷凝的面容狠狠一抽。
我的小姐啊,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再艺高人胆大,也不该还有心思开玩笑吧?
您是在嫌弃敌人太少吗?
岳山嘴角微动,刚想吐槽一句,抬眼就见一道寒光直直朝着他的脑袋砍过来。
岳山索性闭上嘴,脚下微移,身子错开半分,同时手臂一抬,手里的刀顿时刺了出去。
岳水那边的攻击也在同一时间到来。
只是,似是因为岳山是三人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武力值比较高的男人,竟有四个人去攻击岳山,两人选择岳水,而钱子则瞅准机会朝乔乔扑过去。
乔乔:“……”
她真的……这么弱鸡?
来自敌人的无声蔑视,让乔乔不由得产生了一瞬间的自我怀疑,而后,这抹情绪迅速发酵升华,竟生出了几分恼怒来。
因此,她眉头一扬,凭着良好的视力,她凤眼眼尾朝飞扑过来的钱子一扫,一抹似有若无的杀气直直射向钱子眉心,就在钱子猝不及防怔愣时,她又忽地扬起唇角,勾出了一抹轻浅的弧度。
对上她唇角的弧度,钱子竟打心底里生出了几分没来由的恐惧,甚至,他都能感觉到后背发寒眉心发凉,顿时间,他飞扑的动作一顿,脚下竟后退了半步。
只是,下一瞬他便回过神来,正为自己这下意识的行为而心生恼怒时,一个晃眼,就见视线里一道纤细模糊的身影一跃而起,紧接着,一股凛冽寒风直达面门,胸口一痛,他的身子便似是被控制的傀儡一样直直倒飞出去,耳边寒风未至,呼呼刮过他的面颊。
“嘭”
茫然中,钱子重重摔在一面倒塌了一半的墙壁上,并顺着墙壁缓缓下滑,跌落在墙根。
“噗”
一口血从喉咙口喷出,钱子忍着嘴里的铁锈味,眨眨眼,仍旧处在茫然、震惊、不可置信中。
刚才一脚把自己踢飞的……是乔乔那个女人?
这……怎么可能?
然,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昏暗混乱里那道轻盈落地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钱子下意识地开始后退,然而后无可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脱落在地的刀柄。
同时,胸口被踢的那处火烧火燎的疼,刚才后背撞到墙上,脊椎骨也是麻的。
他咽了口唾沫,唾沫和着血的滋味并不是好受,说不上是腥甜还是苦涩,然,这一切都敌不过那道纤细身影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碎石块走过来时他心里陡然而生出的惊惧。
晚上六点多,京城早已入了夜,若是在繁华市区,此时定然是霓虹灯彩车水马龙喧嚣声闹。
然而这里呢?
就像是被整个城市遗忘的角落,昏暗,肮脏,远处周遭是寒凉的死寂,而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陡然生出了一种诡异到扭曲的喧嚣。
打斗声,刀刃入肉的声音,粗哑痛苦的嚎叫声,甚至有衣衫碎裂皮肉割裂之后血液瞬间喷发出来的声音,以及,他自己重如擂鼓又杂乱不稳的心跳声。
种种声响交织响在他耳边,瞬间令他头脑混乱成一团浆糊,他喘着粗气,一双虎目瞪得浑圆,紧张地盯着那道人影走过来的步伐,某一瞬间却又觉得那双脚好似踩在他的咽喉上,很重又很轻,使得他的全部心神都定格在那一处,重如轰雷,轻又像鸿毛,却动辄掌控着他的命脉。
钱子屏着气,这时的他已想不到去观望其他人的战况如何,也顾不得去想他效忠的梁望到没到,更没功夫去想要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等着他的又是什么。
他只希望,今晚,能活着。
活着就好。
“想什么呢?”
他正紧张地出神,一道悦耳清丽的女声忽地从头顶上传来。
这道声音真的是极为悦耳,像是春日里拂过绿柳的曦光,又似是裹着这夜里最寒凉的那束风,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上落下来时,却又像极了一道惊雷。
总之,诡异、邪气的很!
钱子惊恐地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即使在昏暗里依然亮若星子的眼眸。
此刻,这双眼眸的主人正微微俯身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因为梁望的缘故他也看过乔乔不少照片,只一双眸子便能想象出隐匿在昏暗里的是一张怎样令人惊艳的容颜。
可,这会儿,钱子脑子里只余一个念头,那就是惊恐,这惊恐使得他声带紧滞,大脑当机,说不出话来。
他不说话,乔乔便又往前一步,一只脚踩住被钱子抓住的刀柄,她一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腰身朝钱子离得近了些,红唇一弯,眸子里星光更盛,继续问:“我看起来很弱鸡?”
好吧,她纠结的还是这。
毕竟,相比于智商和医术,她前后两辈子更引以为豪的是她这身功夫。
感觉到她身上隐有暴涨趋势的杀气,钱子毫不犹豫地摇头,就连手指被乔乔的短靴给踩在脚下都不敢动分毫。
以为她是弱鸡……那是在他被踹飞出去之前。
现在以及有命活着的以后,他是万万不敢再对任何一个女人掉以轻心了,尤其是长得美又柔弱的女人。
“这样啊……”
乔乔叹息一声,似是遗憾,又似是惋惜。
钱子一怔,还没想明白她这短短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又听见乔乔含笑的嗓音响起:“有命回去的话就代为给梁望传一句忠告,就说……”
她顿了顿,眸光转凉,声色倏地压得极低,混在渐进平复的喧嚣里犹如鬼魅:“就说,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就这么几个人还想背地里朝她下黑手,老天爷给他的脸?!
钱子心神一凛,记住她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又对她的前提起了疑惑。
有命回去……
什么意思?
然,不给他多做思考的时间,乔乔就直起身,撑在膝盖上的左手在收回的途中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弧度一拐,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落在钱子后颈。
钱子脑袋一晕,双眼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却看见,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他带来的六个人都悄无声息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总之,夜风里血腥气浓厚粘稠。
而乔乔身后却直直站着好几道笔直的人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不是三,也不是二。
他们这是……中了埋伏!
这个念头如一道白光自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后……
哦,没有之后了,作为这次掳人反被撸的行动负责人,钱子华丽丽地晕过去了。
旅店边上的巷子里。
光头二人正盯着旅店门口闲磕牙,顺带听着顺着风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正讨论着那个小娘们掳回去之后梁二少能玩多久,冷不丁就听见汽车引擎声响,紧接着便是刹车声,车门开合声以及脚步声。
光头回头一看,借着旅店门口那盏老旧的灯便看见一身阴冷的梁望带着四个保镖站在街对面。
他心神一凛,两人顿时站起身迎过去。
“二少。”
隔着几步远,光头两人恭敬问候。
梁望站定,一双桃花眼打量着旅店破旧脏乱的玻璃门,冷声问:“钱子呢?”
闻言,光头脑门上直冒冷汗,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两下,如实道:“钱哥带人跟那个女明星去了。”
“去多久了?”
梁望轻拧着眉头,问,似是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