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菲儿颓丧地想着,盈满了痴情和热烈的眸子渐渐冷却,转而覆上一层黑沉的郁气。
这时,有男人从走廊走过来,朝岑菲儿热切地打着招呼。
这人,岑菲儿在酒会上认识的,一个富商之子,自以为是的二世祖。
他的目的,岑菲儿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无非是想泡她罢了。
想到这,岑菲儿收敛情绪,打起精神笑着应付了起来。
梁孟峤回到宴会厅时,神色已调整与出去时无异。
其实,在岑菲儿跟着他走到走廊上时,他就知道了,透过走廊里装饰镜上反射的人影也认出了岑菲儿是谁。
岑菲儿曾三番两次与乔乔作难,梁孟峤又岂会认不出她那张脸?
若是寻常,梁孟峤可能还会警告岑菲儿一般,但今晚在场媒体众多,一旦两人有什么纠葛说不定会被捕风捉影编出个一二三,虽然可以拦,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会给别人一丝一毫可乘之机的事情,他梁孟峤不会做。
也是因此,他旁若无人地越过岑菲儿,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丝眼风。
他回来时,乔乔还在原地等着他,身边是沈倾城和谷雨童,一直围着沈倾城转的邵则清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公司有点事,我要先走了。”
梁孟峤走到乔乔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乔乔一愣,抬眼盯着他:“很急?”
梁孟峤点头:“嗯,海城的项目出了问题。”
闻言,乔乔眉眼间划过一抹深沉,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嘴角动了动,她又问:“有把握吗?”
梁孟峤再点头,而后抬手,指腹在她脸颊上细细拂过,倾身在她耳侧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笃定道:“别担心,我有分寸,何况,我现在有了你。”
因为有了要保护的在意的你,我不会横冲直撞两败俱伤。
边上这么多人看着,乔乔微微红了耳根,却也知道接下来梁孟峤会很忙很忙,她抬手抱住梁孟峤的手臂,紧了紧,朝他笑得温柔而长情:“去吧,我在家等你。”
“嗯,”梁孟峤又摸摸她头发,想了想,不放心,还是叮嘱说,“回去的时候要不然让杜平送你。”
从今晚开始,注定风云要起,即便她身边有岳山岳水一直跟着,梁孟峤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乔乔点头应下,笑着送梁孟峤离开。
梁孟峤跟连东声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宴会厅离开酒店。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乔乔缓缓敛起脸上的笑意,凤眸不动声色间将宴会厅里各人各相收入眼底,黑沉沉的眸底冰寒一片。
梁齐鸿、时应兰、梁望,甚至是从刚才梁齐鸿三人出现就间接表明立场的连东声,在梁孟峤离开之后,脸上神情都有明显变化。
梁齐鸿呢,老态龙钟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拐杖,一手还拉着时应兰的手,爬满皱纹的脸上有一丝隐秘的、恶毒的笑意,浑浊的眼睛里,痛快、厌恶、狠辣等等色彩交织,更显阴鸷老态。
他身边的时应兰则侧眸盯着梁齐鸿的反应看,保养得宜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婉、柔美的笑意,可细看,她眼角的纹路里蕴着的是较之梁齐鸿更为炽烈的狠辣。
梁望正跟几个公子哥闲聊,注意到梁孟峤离开之时,他侧眸盯着梁孟峤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继而,似是察觉到乔乔打量的视线,他猛地扭头朝乔乔的方向直直望过来。
乔乔注意到他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冷冽、讥诮的弧度,目光不闪不避正欲迎上梁望的视线,一双狭长的凤眼却陡然挡在她的眼前。
是连卿。
连卿在乔乔一步之外站定,长身玉立风流倜傥,无论是手指摩挲酒杯的姿态,还是他眼尾轻挑的弧度,跟他这个夜晚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没有区别,但是,却跟前两次乔乔见他时不太一样。
张扬依旧,轻浮更盛。
对上那双笑意满满的眼睛,乔乔一怔,眸色深沉,唇角的弧度慢慢收起,淡声唤了一声:“连表哥。”
接着便直截了当问:“有事?”
连卿似是没察觉到背后梁望火辣辣的视线,他耸耸肩,递给乔乔一杯橙汁,笑得吊儿郎当轻佻肆意:“妹子,这表哥都叫了,还这么冷淡啊?”
他说着话,尾音拖得长长的,蕴着一股懒洋洋又洋洒洒的调子。
上挑的凤眼里,也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桃色,只是,乔乔细细死死地盯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看,总觉得那层潋滟桃色之后是层层卷卷的疲倦和深重。
这个连卿……
她嘴角动了动,刚要说话,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揽住了连卿的肩膀,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紧接着,便是杜平笑嘻嘻的嗓音响起:“卿子,你跟我妹子聊什么呢?”
一句“我妹子”,令连卿眸光微顿,脸色有些许的僵硬。
杜平啊,这是一石二鸟呢。
既宣布了主权,又提醒连卿刚才自己点头的那句“祸不及家人”。
还真是,把乔乔当亲妹子来疼。
连卿扭脸看向杜平,也没管他还搁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耸肩,说:“没说什么,这不是联络联络感情嘛。”
“确实是该联络联络,怎么着也是表兄妹,以后你们连家的娱乐公司开起来了可得照顾着我妹子点儿。”
杜平挑挑眉,一副毫不见外的模样盯着连卿看。
连卿扯唇笑笑,大大方方应下:“行啊,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顿了顿,连卿侧眸看一眼乔乔,似真似假地说道:“反正我就这一个妹子,不照顾她照顾谁?”
乔乔抿唇淡笑,没应话。
倒是杜平在连卿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连说:“够意思。”
而后,杜平便揽着连卿走了。
临走时,杜平还回头朝乔乔嘱咐说:“一会儿走的时候叫上我,我送你回去。”
有了先前在宴会厅门口目睹梁齐鸿和时应兰一番诡异交流的印象在,现在梁孟峤又突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杜平隐隐觉得,从今晚开始梁家和梁氏会有什么大动作发生。
而乔乔作为梁孟峤的女朋友,早已和梁孟峤绑在了一起。
还是先前的想法,若是有人想对梁孟峤下手,乔乔会被认为是一个突破口,即使先前乔乔已经先后用反击警告了时应兰母子和时家众人,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包括这宴会厅里一些自认为看清楚了形势并站好队要用落井下石来向梁齐鸿和时家表忠心的衣冠禽兽。
比如,连家的家主、养大连卿的大伯父,连东声。
哦,还有令杜平始终不太放心的连卿,他太邪性,杜平不敢掉以轻心。
乔乔也知道杜平这么说定是得了沈安的授意,虽然她自信自己不会出什么事,但关键时期,还是顺从安排吧,省得他们跟着提心吊胆。
看见乔乔点头应下,杜平才拉着连卿离开。
“哎,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走了几步远,连卿抖掉杜平的胳膊,状似无意地问。
杜平一愣,侧眸瞅着他,眨眨眼,问:“谁?乔乔?”
连卿点头:“嗯,我发现你们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跟亲生的一样。”
杜平“哈”一声,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连卿一圈儿,双手抱胸,手指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我说,卿子,你是不是在国外待傻了?还是你那个大伯实际上是个黑心肝的虐待你,弄得你这三观都不太正啊。”
不顾连卿微微黑了脸色,杜平继续说道:“你自己仔细品品你的话,什么叫跟亲生的一样,还为什么对乔乔这么好?自打我爷爷认了她当孙女起,她就是我们杜家的人了,虽然没改姓,但磕头敬茶可一样都没少,就连以后她出嫁,那婚车也得从我们杜家接人,嫁妆啊也是我们杜家出。”
“你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杜平已然是一脸正色,紧盯着连卿,不错过他脸上的丝毫神色变幻。
有些事,得提前当面、直接说清楚,不然到最后,万一连卿哪根筋搭错了,这亲戚可就做不成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仇人。
连卿被他一席话弄得微怔,精致如玉的容颜上也敛起了几分张狂,他敛了敛眸,低声朝杜平保证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她。”
话落,连卿看到杜平身后一群狐朋狗友正朝他招手,他整了整衣领,面上恢复了一贯的神采,拍拍杜平的肩膀,春风得意地走过去。
杜平扭头看着他意态风流的背影,一侧唇角轻轻勾起,笑了。
然而,这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视线里一道人影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杜平也整整领带,轻咳一声,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尚大哥。”
两人走到对面,杜平笑眯眯地主动开口打招呼。
开玩笑,这可是未来的大舅兄啊,当然得提前打好关系,要不然关键时刻给下点绊子,可就够他吃一壶的。
反面教材看梁孟峤就知道了。
乔乔都认到杜家这么久了,梁孟峤对他还是冷淡、冷漠、冷处理,不知道贿赂讨好啥的,他可是卯足了劲等着什么时候给梁孟峤来上一脚。
尚重冷眼看着杜平热切的笑脸,心情有点复杂,再加上他打小就不是一个爱玩爱笑的人,因而,想了想,尚重板着脸朝杜平硬声道:“出来,我们谈谈。”
说完,不等杜平反应,尚重率先转身向宴会厅门口走去。
杜平摸摸后脑勺。
谈谈?
谈什么?
跟谷雨童有关?
他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出了宴会厅,尚重本来下意识地朝先前那个露台走过去,可刚抬起脚,就猝然想起先前的一幕幕,眉头拧了拧,他脚下方向一转,穿过走廊去了后面花园。
他记得,那里有个观景台,很隐秘。
杜平在身后看着他舍近求远,心下纳闷,却也知道这时候最好是闭嘴,军情尚未明朗,敌不动我不动,不就是跟着去个观景台后花园啥的吗?尚重又不能吃了自己,怕什么?
拍着胸口无声高唱“不怕不怕啦”的杜平捧着小心脏跟尚重去了光影昏暗影影绰绰的后花园里的观景台。
酒店很大,到观景台也要绕一段路,得走个五六分钟。
进去没待三分钟,杜平一脸懵逼地跟着尚重又出来了。
然后,又走了五六分钟回到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脸上还是一脸懵逼。
站在宴会厅门口,望着尚重从容淡定的背影,杜平很是不淡定。
就刚才,一来一回花了十多分钟的路程,到了目的地,杜平本以为会来个促膝长谈,毕竟嘛,场地都精挑细选的。
可谁知道,他这个未来大舅兄只跟他说了十来句话,且,一句比一句更迷。
一向以精明机灵纵横京城的杜二少,最后也被沉稳内敛清雅端方的国际知名钢琴家尚重先生给搞懵了。
从头到尾,两人在光影绰绰幽静隐秘的观景台上,进行了如下几句对话。
尚重高深莫测脸,问:“你想追雨童?”
杜平真心实意脸,回:“是的,真心实意。”
回答问题的同时,还表了下绝不弄虚作假的决心和意志。
尚重继续高深莫测,问:“之前谈过恋爱吗?”
杜平满脸情真意切,回:“没有,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
虽然一向浪到没边的自己还是个纯情小处男,说出来有点丢面儿,但大舅兄跟前,面子扔到地上也得保住良好的印象以求得到友好的助攻。
尚重神色有些凝重了,不假辞色又问:“男人呢?有过吗?”
杜平双手抱胸,一脸愤懑加震惊,回道:“尚大哥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个直的,比它还直。”
杜平伸手指着边上一根灯柱,强调自己的性取向。
同时,为尚重竟然对自己有这个怀疑表示心痛。
尚重脸色微缓,但还没完全放松,“哦”了一声,似乎随口一问:“你跟连家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杜平“啊?”了一声,暂时没搞明白尚重怎么突然问到连卿了,他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说卿子?他是我表姑姑的儿子,我表弟啊。”
“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