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之后,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了,这话是不错的,已经没有知识分子能够经受得住诱惑,‘拒绝来自官方的一切奖赏’,包括来自财阀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没有了独立的人格,何来学术的独立和言论的独立,这个是在全世界泛滥的现象,这个一方面是威权的钳制,还有人自我的矮化,像我上次说的,捆绑了太多的利益之后,该发声的人瞻前顾后,不敢发声了。
“还有那些群氓,就更加了,他们不仅自己不思考问题,只会人云亦云地自嗨,还容不得别人说真话,一看到真话,就好像看到了洪水勐兽,赶紧给人贴标签。
“再有一个,也是我上次说的,那就是这个世界,各行各业都充斥着大量的投机分子,中外都一样,结果就是劣币驱逐良币,把到处都搞得乌烟瘴气。”
“经济学家呢?就没有独立的,真正的经济学家了吗?”小马打断了郑教授的话,问。
郑教授哈地一声:“经济学家,喔吆,经济学家也都是被豢养的。”
“你也是?”小马嘻嘻笑着。
“我当然是,我不算什么经济学家,但我还就是被豢养的,我又不卖茶叶蛋,又不摆馄饨摊,一辈子也就动动笔,动动嘴皮子,每个月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还住着这么好的房子,我不是被豢养的是什么,不同的是,西方的那些搞经济理论的是被财阀豢养的。
“我们呢?喔吆,是被国家豢养的,被豢养的,就必须对他的赡养人负责,这个我拎得很灵清,所以放心,吃饭砸锅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干,老太婆嘴再臭,也是一片好心,希望这个国家更好,不然,我就换赡养人了。”
郑教授说着,小马和盛春成都笑了起来,小马说:
“新鲜。”
“新鲜是吧?那我和你说点不新鲜的,来来,小子,不要停,我们边做边说,说完了,老太婆我要养养精神,今天我们就抓小马这个壮丁,晚饭你负责做。”
郑教授说着,脑袋就往沙发上一靠,小马笑道:“好啊,我还正愁没地方吃晚饭。”
郑教授的头竖了起来,盯着小马看,看得小马心里都起毛了,她问:“怎么了?”
“你混得是不是有点惨,看看,长得就像一朵花,还是女博士,怎么,就连一个马弁也没有?星期天都没有一个前后跑腿,兼带请吃饭的?”
小马的脸刷地红了,嗔道:“哎呀,郑老师!”
郑教授大笑,头重新往后一仰说:“好好,我知道你是眼界高,在待价而沽,不过小马,我可提醒你,你是学经济学的,要有能力把自己推销出去,应该知道什么叫逢高出清,别把自己砸在手里。”
“你你你……”小马脸憋红了。
郑教授大笑,招呼盛春成:“喔吆,有人不好意思,我心里可痛快了,来来,小子,我们开始。”
小马瞪着郑教授,鼻子和嘴唇朝一起努着,做出愤怒的表情,郑教授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心里偷着乐,却不理她,小马接着嘻嘻笑了起来,说:
“郑老师,我来给你按摩吧?”
“少来,我情愿死在小子的手里,也不想死在你小马的手里,我又不是武大郎。”
“小气!”小马骂了一声。
盛春成看着这一老一少在斗嘴,一边笑着,一边开始给郑教授做头部按摩。
郑教授开始正经了起来,和小马说:“我们继续前面的话题,小马,你知道芝加哥学派吧?”
“当然。”小马说,“就是富兰克·奈特、米尔顿·弗里德曼、罗纳德·科斯、加里·贝克尔和拉尔斯·彼得·汉森那一路,光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就有十几位,可以说是美国最主流的经济学派。”
“没错,也是给美国自由市场和自由经济政策下指导棋的。”郑教授说,“芝加哥经济学派不仅在经济学领域,它的影响还扩及到政治学、法学、历史学和社会学领域,叫经济学帝国主义,可以说是美国国家意识形态,他们的经济和各项政策的主要构成。
“你知道芝加哥学派是怎么形成的吗?当时,芝加哥大学,用几倍于其他学校的薪水,网罗了全美国的一批精英,芝加哥大学是洛克菲勒创建的,后面的金主就是洛克菲勒集团,不差钱,他们网罗这一大批的经济学精英来干什么?就是来做命题作文的。
“芝加哥学派的主要理论,说穿了就是强调个人自由和市场自由,强调完全的市场竞争在经济活动中的必要和主导作用,澹化国家计划,澹化国家在资源配置和收入分配中的角色,把一切交给市场,弗里德曼的着重点,就是在反对凯恩斯主义倡导的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干预。
“芝加哥学派人才济济,声势浩大,他们的理论,又透过媒体和智库,向全美国传播,一时之间,成为了美国的主流经济学派。
“当他们的这些主张成为国家的经济政策时,想想对谁最有利,当然是对洛克菲勒这样的大财阀,这也是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搜罗全国的精英,来做一道命题作文的原因。
“你觉得,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经济学家们,这些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他们不是被豢养的吗?不要以为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就是绅士,其实皮扒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这些自由主义的经济学家,并没有比前苏联时期计划经济的经济学家们高贵多少。
“可悲的是,我们国家,现在还有一些人被他们迷惑,把他们的理论奉为圭臬,要来个拿来主义,这不是食洋不化是什么?”
“郑老师,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小马和郑教授说。
“什么问题?”郑教授问。
“我不能听你说太多的话,听太多了,让我觉得,我原来的学都白上了。”小马苦着脸说。
郑教授大笑,她说:“是不是让你的偶像们,一个个都跌下了神坛,跌到地上摔个粉碎,发现他们原来也是泥塑的?”
“不听,不听。”小马看了看手表,站起来叫道,“我还是去做晚饭吧。”
“对,你已经上得了厅堂了,现在就是要让自己下得了厨房,这对你……”
小马没等郑教授说完,就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跑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