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大军已经准备开拔了,至于袁绍那边,似乎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将军,抱拳对曹操快速直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曹操回应了一声,“先锋军先去,骑军需加快速度,而后让子孝的虎贲先行到洛阳附近屯军,最主要的是……去鲁阳做准备。”
此地,所谓鲁阳早已经是诸多谋臣商议之地,这里距离洛阳不远,而后又有河流,有屯田之地,是最好屯军的地方,在这里屯军,之后洛阳下来的天子可以很快安住下来。
距离又不远,其余那些所谓保皇派的人当然也易于接受。
不至于一开始就反对。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必须要比袁绍军快上一步才行。
但曹操这样安排,却没有说他也要立刻动身,旁边荀或当即迟疑了片刻,神情有异的在侧面看了曹操一眼,他心中奇怪,不知道这是何意,为什么这么安排。
讲道理,早就应该动身了,而且主公应该是最想要第一个带兵去的才对。
等将军离去,曹操长叹了一口气,回头来看向了荀或,激动得甚至向前了两布来攥住他的双手。
曹操将那诏书卷好,而后郑重其事的放到了荀或的手中,这一刻倒是显得十分郑重,也说明曹操内心并不平静,荀或看了这诏书忽然懂了,还是那费亭侯。
至少天子那边刻意封这个费亭侯,就是为了告知曹操某些话。
荀或还记得,当初曹嵩为费亭侯、太尉之时,不满一年就被罢免,而后士族之中因不耻他曹氏为阉宦遗丑,更是大为讥讽。
不过在荀或看来,当初曹嵩要那三公之位,花去了两万万钱,意义极多。
而同样,这一次又再复得这些爵位,官位。
同样也是意义极多。
大汉士族终于原谅曹氏了。
不再讥讽那阉宦遗丑的身份了。
曹操笑道:“文若,你且再等我一会儿,我要到家中去一趟。”
“好,”荀或当即执礼而拜,眼眸好似有水波荡漾,因此涌上几分热血,于大汉男儿来说,这件事的确意义也重大,能凭借自己,为父亲当年被罢官之事再平反。
传出去,自然也是一道美名。
同样也是声名大振之事。
当然,从个人情感来讲,荀或真心为曹操感到高兴,这是为家中父亲,或者是整个家族这些年被讥讽之过往,出了一口气。
虽说主公向来不会如此看重,但当真正到来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激动,这是被讥讽了多年之事,让父亲被士族诟病多年,甚至曹氏一度沦为笑柄。
曹操拍了拍荀或的肩膀,转身去了后院,一路疾行直奔最靠里的厢房院落,父亲最近几日过得不错,马上开春了气候也好,身体逐渐康健,此时正在安睡。
不过人老了觉自然是少。
曹操刚进门,他登时也立刻被惊醒,一脸茫然的看着曹操。
人彷佛是还懵乱之中,愣了片刻后,才道:“阿瞒?”
“父亲!”
曹操展露笑颜,一个箭步凑近了些许,跪坐在床榻之前,曹嵩马上坐起身,眨了几下眼睛,方才将那迷茫散去,此时稍稍有了些许精神,但很快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诶!?
不对劲,他不是要出迎天子了吗?
若是如此为何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难道已经被袁绍抢先了一步?
或者是写信的那事,被文伯知道了?!
“怎么了这是?!快快说来!”
曹嵩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心里急,回来之后在家中养老,于后院内也没别的事,就这么几件当然要抓住。
曹操苦笑道:“没事。”
“父亲,你可记得,当你封为费亭侯之事?那时候,为三公之列,位极人臣,地位显赫,又有巨富一方,曹氏为之振兴,在乡里得数万人依附,民心所向,可还记得?”
曹嵩一愣。
和我追忆往昔?
专门跑回来就这?
他眨了眨眼,最终却笑不出来,叹道:“一时兴衰罢了,当时不提也罢,散其家财而求名,最终却未满一年被罢免,为人讥讽,羞于士族之家也。”
“终究是无能而罢,算不得自己调任。”
曹嵩心里明白,当时是被天子罢免,不存在衣锦一说,只能归隐而逃却乱世。
后来差点在徐州死了,若非是文伯相救,恐怕早已经见不到日光春色了。
此时,曹操从怀中拿出了诏书,放在曹嵩的面前。
摊开之后,乃是天子诏书,字迹工整,洋洋洒洒一篇任免之诏。
“父亲,朝堂封我为镇东将军,承袭您当年的,费亭侯。”
曹嵩顿时一愣,“承袭?”
“不错,是承袭。”
“太好了,这,这太好了,他写的是承袭……”
若是封为费亭侯,那并不会让曹嵩兴奋至此,但若是承袭,相当于这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爵位,岂能同日而语。
“天子封的?阿瞒已经得达天子视听了?”
曹嵩虽激动,但也不至于老泪纵横,只是觉得他现在终于可以和人吹嘘一番当年三公与封爵之事,再和乡里说清楚当年罢免之由,无非是政绩不佳,但那些年岁,政绩如何能佳?
内忧多年矣,唯一好处便是汉末诸侯太强,外患基本上没有多少,进来的都被诸侯们顺手收拾了。
“那倒没有!”
曹操奇怪的事就在这!
“按道理,没有人知道我想要什么?天子若是要示好,镇东将军即可,他何必如此!?”
“定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但我却不知是何人,许多迹象早已表明,在如今的洛阳,有人在帮我,而且是不遗余力帮我,如今这费亭侯,对我而言可谓是意义重大!”
曹操神情十分郑重,这是事关他曹氏声威,在父亲那丢了,于曹操这又复得。
“此人很是明白,我要的便是这个!”
“我曹孟德,不是非要这荣华富贵,我只是向让世人明白,我曹氏失去的东西,一定拿得回来!”
“对!”
曹嵩当即抱住了曹操的手臂,激动不已,甚至雄心又起,当即问道:“这个人可是文伯?!难道是他在背后谋划此事?!”
“或者,是他的兄长文若?他们可是最为了解你之人!”
“断然不是,文若与我一同得知此事,他也正为我而欢喜,至于文伯,早就去平乱了,与曹纯南下相抗袁术兵马,又岂能空出来谋划此事?而且在洛阳能布下暗探,甚至拉拢一位能见到天子的人,这等本事只有志才才有!”
“他帐下豢养了数百名暗探,其人又极其善于攻心,也懂局势奇谋,又知晓人心善恶,喜恶之礼,极有可能是他,等我找到其人,自然会重重有赏。”
“但眼下,这天子我已经是非迎不可了!”
“是!”
两父子也是相视一笑。
这一刻,两个人都无比的庆幸,幸好在徐州之时,曹嵩活了下来。
否则哪里还有今天的快乐可言?
“既如此,我也会为迎天子,出一份力。”曹嵩笑了许久,忽然动了心思,颇为激动的说道。
曹操奇怪道:“您能帮什么?难道还可以说服某些大臣吗?”
当朝的那几个,可都是跟你不对付的。
当年至少是讥讽过曹氏太尉的。
“那不能。”
我不配。
“不过我手中有不少器具,都是当年洛阳皇宫中的物件,有几件,还是先帝所赐,是宫中流传。”
曹嵩交了实底,当年家中巨富,虽然对内有内戒令不可随意花钱,但身为一族之长的曹嵩,还是收藏了一些宫中旧物,或是出钱购买,或是找人拿出。
权当是对旧时自己权力的卷恋,或者是享受一下宫中流出之物的尊贵。
现在家中也还堆积了不少。
这倒是个好东西。
但是曹操却也有点犯难。
这些东西有也没地方可摆啊,“父亲,我现在是没地方做宫殿。”
“天子若是能接到,接去何处?”
“去了一地,如何能够起一座,让满朝公卿全部不敢妄语的皇宫,至少要有个大体地界吧?!谁能想到这时候天子能东归?!”
曹操眉头紧皱,神情紧张,他原本想的是,先弄到手再说。
无非是个宫殿,实在不行用大院连成一片,先建造框架再慢慢堆砌。
可现在,谁人能有成片的宅院,而且还得是在洛阳附近,否则那些公卿可不好忽悠。
诶,等等!?
想到这,曹操忽然眼睛勐然一瞪,盯着曹嵩看:“哈哈!
”
“怎么?!”
疯了?!
“我想到了!成片的院落,洛阳附近!早已有了!多谢父亲了!”
“这诏书,您自己看吧!”
曹操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他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当初就觉得很奇怪,他为何忽然跑去颖水大量置办宅院,而且还是不遗余力,甚至散尽家产,和族亲借钱,都要去置办。
在这里等着呢!
曹子和!
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虎将资质,居然也能有这等心眼!
若非是自己意有所图,那就是天命使然!
不过说实话,曹操倒是更加倾向于后者,这就是天命所归!
天子终究是要给我曹操的!
曹纯哪里有这等心思呀,还宅院!
他打仗勇勐,善于用兵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还能有如此论断,当真是鬼神了!
天子东归难道半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吗?!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连荀文伯这等善于赌未来大势的人论断大师都不可能预见到!
这是何等复杂的事态变化,才有可能提前预知天子东归一事!
若真是他们早就有所图,我把我父亲的床榻吃了!
曹操暗地里随意发誓,然后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曹嵩则是倒头继续就睡,只是手里攥着那诏书,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好歹这一生最丢人的地方,现在来了一张诏书,遮得严严实实的。
生这阿瞒,真好。
……
春日在冬雪消融之后。
寿春已经被围困到了极点,荀潇在外趁着天暖,钓鱼钓得董访已经怀疑人生了。
他们可能天生不适合钓鱼,钓不上来就算了,心性还变得一塌湖涂。
想不通便是,为什么时间越发的着急短促,荀潇反倒越发的懒散。
今日更是睡到中午才起。
还自诩卧龙,说卧龙当然是卧着的,哪有起早贪黑的。
“先生真的不急?咱们追了纪灵太远了,又要到扬州境地了。”
这些天,来回进攻,就像是放风筝。
攻城是不可能攻城的,但是可以把人堵进去,控制周边地带的关隘和营寨,然后在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建立城防,偶尔平贼平叛,俗称“打点柴”,大部分时候就在营地里不动。
消耗粮草。
越是消耗,纪灵就越退。
这逐渐退却,就真的退进了寿春城内。
主城甚至还高筑城墙以据守,防卫到了极点。
久而久之,整个寿春之外的城池就已经被荀潇占据了。
“文伯!”
此时,在军营外钓场,曹纯纵马而来,一封书信在手,大步流星靠近,道:“主公已经出发了,去迎天子。”
“估计要与袁绍争先了,咱们这边最好是退军,此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天下,不可托大!”
曹纯的表情很是严肃,现在局势虽然好,这仗打得就像是骑在别人脸上喷射一样无限张狂。
但是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噗!”
荀潇听完这话,忽然笑了。
护卫在旁的典韦,死鱼脸夏侯恩都是转头去看了一眼,不知道他笑什么。
“文伯笑什么?”
曹纯挠了挠头,语气有点慌张起来。
我擦?
不会是这书信里面有什么内容我没有悟到?所以被嘲笑了?
笑我?!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荀潇澹然的说道。
“什么高兴的事,我不信,你肯定是在笑我!”曹纯当即坐在了一旁,脸色有些不耐,撇嘴道:“文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这样戏弄,咱们关系这么亲密,我自然是会受教的。”
荀潇收了竿,然后凑近曹纯道:“子和兄长,想不想立功?或者说,想不想装杯?”
“想啊!做梦都想。”
“我有一计,或许你能钓到大鱼。”荀潇神秘莫测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