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宇，我想过了……”

“什么也不要想。”

“可是……”

“没有可是。”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金正宇一次次霸道地阻拦住她即将要说出口的拒绝。

真的只有一瞬的预感。

她会说，算了吧。

我们。

眼前纵深的小路绿树成荫，天地间美妙的一切跳跃其中，心里却是空落落的。金正宇还要开口，唐若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舅舅，为什么你只有一条腿？”

“因为这样才可以练绝世武功啊！”

“可是你有武功，每次老鹰捉小鸡都跑不快！”

“舅舅是大人，不能和你们较真的。”男人抱过孩子，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口水，端过了手边的莲子羹，一勺一勺耐心喂给他，眼里充满柔情。

“强子。”有人飞奔过来，撞到金正宇的背，快速说了句对不起，径直冲到了男人面前。

“你爸又喝醉了在闹呢，快。”

男人就颠颠跳起来，单腿跳着，不知疲倦跳着，速度并不慢。也不顾身后孩子的妈妈大声呼唤“哥，等等我。”

金正宇不知自己出于什么考量，竟在后头默默跟着去。

小酒馆里，老板正在扫着碎裂一地的酒坛子，也不抱怨，甚至是眼含同情看着蜷缩在角落里面容憔悴的老头。

围观者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整个雾乡，老头好坏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曾经四十岁那年，于回家路上毫不犹豫跳入河里救起了三个溺水的孩子，成为大家心目中交口称赞的英雄，其中一对双胞胎便是酒馆老板的儿子。

另一面，因为有隐藏性人格，每次醉酒后他会失去控制产生严重的暴力倾向，终于逼得老婆心理崩溃跳了河。尸体从下游打捞起来那一天，他跪在旁边呜呜咽咽地哭背气去。

大家以为嗜酒如命的他肯定会痛改前非，岂料丧事完毕他照样出现在小酒馆，喝醉了就闹腾，唯一的方式，是撞头自虐，青一块紫一块。当一年后退伍刚回家的儿子因为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妻子跟着他人跑了，他闹腾得更没名堂，哀叹命运不公，好人没有好报。

他不知道的是，儿子的车祸正是因为听说他突然酒醉厥倒，急急忙忙想要快点赶回家方才出的事。

他也曾追问过事故原因，却从没有得到过真相，蒙在鼓里醉生梦死，好过再背一罪负疚一生。

男人很感谢在部队熔炉锻炼出的钢铁意志，还能笑着面对生活的“馈赠”。每天凭一手修理手艺赚钱，多少也能养活父子二人，空了逗逗孩子，日子也并非那么艰难。注孩子是父亲当年救起的小女孩所生。

男人一进门，径直跳去角落握住了父亲的手。老头呜呜直哭，人家都说酒醉心明白，他知道，老爹是真的糊涂了。老爹经常直勾勾看着自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然后哭得更大声。

两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离开。这一幕，几乎隔三差五上演。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好的日子不过，硬是作。”说话的人看上去和老头年纪差不多，嘴里抽着烟叶子，面露不忍。

一个大娘接嘴，神情忿忿不平，“乔林多好的人，为了个老爹，腿和媳妇都搭上了，真是造孽！”

……

讨论无休无止。

金正宇一眼看到了人群之外的唐若黎，她的手中抱着一袋米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