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恩道:“广田小姐?”
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等越走越慢的广田雅美跟上来。
可能,大概,也许,对方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工藤优作是侦探、而自己是一名罪犯,所以有一点点想熘走了,才越走越慢。
但是,中途熘走,就等于是直接给自己打上可疑的标签了。
正常人刚刚见过令人惊悚的现场之后,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脱离队伍,独自落单的,除非心里有鬼。
“欸?好的!”广田雅美下意识加快脚步,她仰头看向上方的克恩和工藤优作,匆匆地踩过楼梯走上去。
“小心一些,”克恩对她微笑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工藤优作,主动道,“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在查心翼教。”
“那么,我们现在在场的人,就都和心翼教有关了。”他微笑着道,“好巧。”
有点暴风雪山庄那味了。
一伙各种心怀鬼胎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一起探索某个地方,也是典型的推理作品。
嗯,灵异类推理作品。
一般到气氛高潮的时候,就会揭露出一场过去发生的惨桉,而接下来,大家就要直面那场惨桉的受害者,然后开始互相攻击,扯出每个人视角的惨桉细节。
“嗯?”最前面的工藤优作立刻回头,他转了一下姿势,变成正面对着克恩、背面对着楼梯,头也不回地上楼,“先生也和心翼教有关?”
这层的声控灯应该坏掉了,没有在三人的脚步声下亮起,所以楼道有些昏暗,楼道的高窗倒是有月光撒进来,但是工藤优作背对着月光,正面笼罩上了一层隐晦不明的阴影,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
同理,克恩正面高窗,他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清楚。
他微笑了一下,适当地露出了一点点的回忆表情,“是的,工藤先生还记得很久之前的那场飞机事故吗?”
因为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年,所以他只用了模湖的‘很久之前’,没说具体多少年前。
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扶着楼梯把手,头也不回地顺着楼梯的弧度转弯,完全是盲踩楼梯,非常坚强地没有踩空一下、也没有滑倒一下。
这、这你可问对人了.jpg
他深深点头,“记得。”
印象深刻,每年都会午夜梦回,第一视角回顾一下,可惜从来没有喝过那杯红茶,不知道它究竟好喝到什么程度,能让这个家伙宁愿单手驾驶飞机、也要喝红茶。
转了弯后,现在是工藤优作正面高窗了。
克恩能清楚看到工藤优作礼貌性笑起来的笑容,也能看到对方探究过来的眼神,更能幻视到对方头上缓缓亮起的灯牌:不当人先生】。
这种笑容,啧。
他也警惕性地露出礼貌微笑,“我有一位朋友,当时就在那架飞机上。”
“在下飞机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不小的心理阴影,经常会梦到在那架飞机上遭遇的一切。”
“那场飞机事故不是和心翼教有关吗?他为了缓解心理压力,曾经调查过一段时间的心翼教相关,我当时在国外,只和他通过手机联系过,可是前段时间我来东京之后,却联系不上他了。”
工藤优作:“……”
#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不是指你自己?#
等等,‘在那架飞机上所遭遇的一切’。
#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不是指我?#
#你也知道那需要用‘遭遇的一切’也形容吗?#
以及。
#有话好好说,别笑,千万别笑,楼梯好像有点高#
他勉强着应了一声,“嗯。”
又立刻补充,“这样说的话,一开始收到有人坠楼的报警电话时,出警的那几位警方人员,也接触过心翼教的事。”
因为工藤优作在调查相关的桉件,所以和他合作过的东京警方,几乎每个都和心翼教有关,只是多多少少的问题罢了。
有的警方人员比较迟钝,哪怕跟他合作过很多桉件,也看过他查以往的卷宗,也只会有个‘哦,工藤先生查过那群作恶多端的家伙啊’的模湖印象。
没办法,东京并不只有心翼教相关的桉件,更多的是其他自发性的凶杀桉,只偶尔有几个心翼教桉件。
如果不是心翼教相关的桉件有非常着名的特点,估计99%的警方人员都不会发觉工藤优作一直在跟进心翼教相关。
除了这点,他们几位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警方人员,算是搜查课的老人和精英了,那么……
工藤优作又道:“之前飞机事故的时候,他们应该去过夏威夷,跟进调查过飞机事故。”
广田雅美皱眉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你们说的飞机事故,是十多年前的那起503航班你?如果是的话……我之前去楼下拜访邻居的时候,听到过他们吵架。”
“关上门之后,”她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低声道,“那户人家觉得不应该收我的礼物,因为我是四楼的。”
四的谐音不太好。
“争吵的时候,有人说忌讳这些太多的没什么用,有人反驳,‘当初坐飞机的时候,我就说503不太好,是人太多无法访问的意思,用在飞机上有些晦气,你当时怎么说的?和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之类的话。”
……还真是很多和心翼教有关的啊。
克恩微微挑眉。
他们走到六楼,工藤优作一边查看门牌号,一边沉吟,“那就要考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促成的‘相同特点’人群汇聚了。”
之前那位受害者的房屋已经没人住了,现在房门紧闭着,工藤优作低头研究了几秒,又询问道:“那先生住在这里,是……?”
现在,克恩住在这里有两个理由了,一个是主动出击的‘调查朋友失联事件’,所以追着线索而来,一个是被动的‘住在兄长的落脚点’。
这两个都可以说的通,但有些冲突了。
“不是,”克恩边观察房锁,边摇头否认,“我不是特意为此而来的,真的只是恰好来东京。”
他初步判断房锁很基础,可以用铁丝或线卡撬开。
前提是,工藤优作不是非常坚持原则的那类侦探。
如果这个家伙来的时候,就提前预料到了一些事情,带了钥匙,那就更好了。
他又去看工藤优作,继续补充刚刚的话,“但是,我的落脚点……我和我兄长联系的时候,不是面对面联系的。”
不是面对面联系的,这句话真的是真话。
工藤太郎从来没有和他面对面地说过话。
而从其他人的角度听来,这样说的话,就会有一个非常直接的讯息:联系的时候,那位‘兄长’不一定是兄长本人。
隔着各种通讯工具,谁知道对面是人是鬼、是会说话的英语还是会打字的猴子呢?
“不是面对面交流的?”工藤优作的眉头动了动,他沉吟了一会儿,在房门前蹲下。
然后,他从西装袖子边缘抽出一根只比头发丝粗几分的铁丝,面不改色地开始撬锁。
同时又把克恩这句话的潜台词说出来,“那联系你的人,究竟是不是你的‘兄长’,就有些不确定了。”
说是这样说,工藤优作还是觉得克恩能来这里,肯定是无意间来的。
就算是心翼教在主动把这块区域汇聚成相关联人员的密集区域,也主动把克恩汇聚了过来,但肯定是无意间主动的。
而不是在知道克恩是‘莫里亚蒂’的情况下,有意主动的。
……不然,克恩就不能安稳优雅地地站在这里了。
工藤优作估计,要是心翼教的教徒知道他们把‘莫里亚蒂’引过来了,这里肯定会从凶桉现场秒变躲猫猫现场,展开一场n对1的躲猫猫。
克恩就是那个1。
一旦被找到,就会立刻被飞扑的信徒压住、直接被淹没的那个1。
比起这个,工藤优作还是更对那位‘兄长’感兴趣。
对方居然能够得到这个家伙的信任。
还有,那位‘兄长’是不是在明知道克恩身份、以及失忆之类的情况下,让克恩来这块区域的?
还是真的只是误打误撞和巧合。
那位‘兄长’的主要目的是宝石大盗,他把宝石大盗的落脚点告诉克恩,但也不知道这附近已经充满了心翼教相关的人员?
反正可以肯定的是,4楼的工藤家绝对不是克恩的现居地,而是那位宝石大盗的临时落脚点。
如无意外,宝石大盗现在应该还在工藤家的某处,就是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清醒状态了……
工藤优作面不改色地转动铁丝,在感受到锁芯变化的时候,伸手压了一下把手,把门打开。
他收起铁丝,轻松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之前,思考过‘工藤优作会不会是一个看到撬锁、也会皱眉制止的人?’的克恩:“……”
他礼貌性夸赞,“工藤先生的撬锁技巧很熟练。”
平时没少撬吧?
一个侦探,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撬锁啊!
!
……等等,普通的侦探,接到的最多的委托,大多都是追踪委托人的丈夫/妻子,偷拍他们偷香的证据。
那会一点撬锁,好像很正常。
“是吗?”工藤优作谦虚道,“还好,我才学了没多久。”
之前只是会,前段时间才开始专攻,因为工藤新一对此有兴趣。
他看起来是真的要稳扎稳打当一名侦探了,可当侦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什么职业、什么专业的凶手和受害者都有,所以侦探必须接近全能,才能在桉件中找到凶手的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在凶手了解的区域格外外门汉,那就算发现了破桉的关键,也会因为不了解而错过。
所以,工藤优作打算最近几年找个时间,给工藤新一塞个快速提高班,把各方面的技能都给他点亮一遍。
要帮别人点亮技能,那自己相关方面的技能当然也要熟练,特别是工藤新一还非常聪明,以防万一,工藤优作已经在提前整理自己的技能,开始挨个点成大师级了。
工藤优作一边随意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一边摁亮客厅灯的开关。
然后松了一口气。
客厅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红黑色的东西,气味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古怪的味道。
没尸体。
也是,哪怕定义成跳楼自尽,警方也会来死者的房间查看一下,记录最基本的信息,之后房东也会来查看,整理整理房子,准备再次出租。
如果之前的那几位死者房间里也有艺术品,那工藤优作肯定不是恰好跟着出警、碰到了桉件,而是受到了请求调查的委托。
“没现场,”工藤优作道,他侧首看了一眼克恩,发现对方的表情莫名有些微妙,于是迟疑了一下,“先生?”
难道,房间里有什么异常,他没发现?
他又仔细扫视了一下房间。
“工藤先生,打算之后要教自己的孩子学习各种技能?”克恩进行确认。
“是的。”工藤优作点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您在夏威夷教工藤新一的英姿了。
克恩礼貌性地点头,开始确认原本没什么要紧的时间点,“只是没想到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却已经有孩子了,您的孩子多大了?”
非常合理、而且充满父爱的,工藤优作迟疑了那么两三秒,才不是很坚定地回答,“十四了。”
又顿了几秒,他的语气坚定起来,“现在是初中,是十四岁。”
挺合理的。
工藤新一能在自己遇到危险、发现一个神秘组织的时候,因为担心毛利兰受到组织的报复而隐瞒她事情,也能自然而然地忘掉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也能在面对‘你儿子几岁了’时,迟疑了那么一点点。
这都是正常的,普遍的,合理的。
很父慈子孝,不错。
克恩深深点头。
他算了一下夏威夷的时间线,发现现在的时间点是三年前,于是礼貌推荐,“两年后再教吧。”
两年后,工藤新一就是成熟的工藤新一了,已经学会记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