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优作反问:“真的吗,先生?”
真的真的真的。
神奇的、具有自动防盗号功能的工藤优作先生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直觉挂在身上的。
所以克恩没有正面回答,他理智地从侧面进行委婉的肯定,“抱歉,我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是一招相当拒绝话题的技能,一旦使出这项技能,哪怕是工藤优作也毫无办法,只能哑口无言地暂时性闭麦,哪怕他明显察觉到了这只是一个话术。
因为,这项话术就是他亲自递给克恩的。
克恩很感动,并毫不犹豫地在每一次可以使用它的时候立刻点击使用。
这是对好心的工藤优作先生最大的感谢。
工藤优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战术性沉默了一下,才笑起来,“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他无奈道:“我相信你,如果你觉得有些事是我暂时不能知道的话,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选择‘隐瞒他’。
反正工藤优作可以自己调查,他也习惯埋头调查挖掘破解有关克恩的事和秘密了。
话说,,,.. 版。】
他又把‘没关系,我尊重你隐瞒我的选择,我也知道你会尊重我私自调查下去的选择’的笑意压下去,正色道:“你最近要小心一些。”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绝对是前五的组织成员。”
“她在几年前就开始接近我,配合着您在组织里的那位朋友,探寻您的秘密,可一直是隐秘的、不着痕迹的,”工藤优作凝重道,“但现在,她浮出水面了。”
工藤优作让医生朋友记住‘黛米·波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真正的‘黛米·波本’早已去世,一旦再有‘黛米·波本’出现,那绝对是有人伪装的。
而有人伪装成‘黛米·波本’,目标绝对是克恩·波本。
在范围是整个世界的情况下,去到处乱逮克恩,工藤优作私以为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早早就放弃了。
而其他想要找到克恩的人也会意识到这件事:他们是绝对找不到克恩的,除非克恩主动出现。
克恩会为了什么而出现呢?
‘黛米·波本’。
哪怕他知道这个‘黛米·波本’是假的,也绝对会席卷着怒火,义无反顾地出现。
而如果运气好,克恩处于失忆状态……那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能同时达到‘克恩出现’和‘克恩不下降好感度’这两个条件的事,就是天大的美事,别说那个组织里的乌鸦成员了,工藤优作想想都有点手痒的跃跃欲试。
不过这种概率只有1%,更大的可能是同时达成‘克恩出现’和‘克恩好感度持续下跌中’这两条。
一旦把那位绅士、礼貌,格外有底线的好心先生惹怒,踩进对方的底线,那么,事情就相当不妙了起来。
哪怕惹怒克恩的不是工藤优作,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相当不妙的事,现在是法制社会。
他凝重道:“她开始行动了,这意味着她的合作者也要开始行动了。”
“再过不久,那位合作者或许就会出现在您的身边,”工藤优作顿了顿,他道,“届时,您打算如何应对?”
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在伦敦公园的长椅上落座,看着不远处的白色凋像和地上啄食的白鸽。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
“应、对?”克恩抓住了工藤优作的措辞,然后了然。
他随手在工藤优作的头顶打上‘警方’的标签,想了想,又打上了‘主角相关’和‘必会战胜邪恶的正义’这两个标签。
把三个标签汇总起来,克恩斟酌了一下语气,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会怎么应对?”
他微妙道:“华生?”
工藤优作是华生。
如果克恩选择当莫里亚蒂,那么他就是敌人。如果克恩选择当福尔摩的,那么他就是侦探助手。
所以显而易见,克恩预判,只要他敢说‘啊,我打算收拾收拾,提枪赶去伦敦一枪崩了贝尔摩德,再一枪崩了另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那工藤优作就敢先做好‘阻止他开枪崩人’的布置。
也会做好阻止失败,立即让警方介入的准备。
当然,这个‘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是相对的,并不是真的指罪犯导师和名侦探,而是指对应的‘亲手崩人’和‘不亲手崩人’。
只要不亲手崩了贝尔摩德和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也不直接设计策划他们死亡,那哪怕他做出一些比较不太合法的行为,工藤优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掉,是‘福尔摩斯的华生’。
工藤优作笑起来,“是的,华生。”
是在确认克恩的猜测。
“您有做‘福尔摩斯’的能力,也有做‘莫里亚蒂’的能力,先生,”他道,“我知道,涉及到‘黛米·波本’小姐是您的底线问题,不过……”
“不过,”克恩微笑着接话,“不当个杀人犯,也是你的底线问题。”
说着,他瞥了一眼工藤有希子。
工藤有希子和宫野明美在并肩说悄悄话,而他则靠在吧台的后方打电话,他们之间的位置处于一个比较微妙的距离。
微妙就微妙在他可以见势不妙直接翻窗就跑,也微妙在他可以突然跨过三四步,直接揽住工业有希子纤细的脖子。
挺微妙的,不止指他和工藤有希子的距离,也不止指他和工藤优作的这通谈话,更指工藤优作这个人。
这个家伙,不是一个侦探吗?
早在之前的出租公寓,获得工藤优作坚定的‘你无罪’认同时,克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再次思考起来:正义的侦探居然会选择包庇吗?
只要他不亲手干掉贝尔摩德和藏头露尾者。
正常的侦探,真的会如此选择吗?
括号,推理作品里的侦探,还是侦探主角的父亲。
应该不会吧?
这类重要的正面角色,大多都应该有着偏向正义的心,而不是这样灵活变通到有一点点‘亦正亦邪的主角伙伴’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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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家伙对着电话放狠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就在他身边吗?
还是相信他,觉得他就算是选择成为‘莫里亚蒂’,也不会对无辜者下手?
但是工藤有希子可不算单纯的无辜者。
已知:
一,伦敦和东京很远,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二,工藤优作和贝尔摩德见过面,也具有反钓贝尔摩德的特质,因为他的名字是工藤优作,克恩在十九世纪用过这个名字。
三,工藤有希子就在手边。
其实这几条完全可以组成:克恩当场挟持工藤有希子,逼工藤优作反钓贝尔摩德出来、并枪击她,再继续把藏头露尾者调出来,继续一枪崩了。
这种情况下,人还都是工藤优作崩的呢,不亲手崩人,也算是选择了‘福尔摩斯’路线,工藤优作肯定很欣慰。
克恩平静叹气,他礼貌又委婉道:“如果你已经做好了以‘华生’面对‘莫里亚蒂’的准备,那就不应该让工藤夫人来见我。”
“否则,大名鼎鼎的‘莫里亚蒂’先生会不讲绅士风度,直接挟持她、威胁我?”工藤优作立即反问,他失笑了一瞬,语气又平澹下去,“不,你不会的,先生。”
“如果你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位‘克恩·波本’先生了,我也不会执着十几年调查心翼教相关的事情。”
他的语气更加平澹,达到了平静的地步,也达到了笃定着陈述事实的地步,“你不会的,先生。”
重点:‘笃定着陈述事实’。
对方过于平静,过于自信,平静又自信得像是在说‘苹果砸到了牛顿,于是他发现了万有引力’。
克恩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他默默地运转思考程序:等等,他和工藤优作不是十几年的挚友吧?
怎么现在好像有一点点少年漫特有的‘挚友羁绊名场面’感?
问题是,他和工藤优作也不熟吧,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单方面见工藤优作的次数也就是几十次而已,工藤优作见他的次数就更少了,别说一只手了,半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是怎么能这么平静又笃定地说出这样的判断的?因为侦探对自己调查出来的事、以及自己推理出来的事,有着某种笃定的自信吗?
这种语气,其实还挺警方的,非常警方足迹专家那种明明没有见到犯人,却可以从足迹推断出一切的平静气势,‘犯人身高xxx,体重xxx,走路特征xxx’。
“不愧是名侦探,工藤先生,”克恩礼貌道,“你让我想起了非常专业的警方人员。”
“‘非常专业的警方人员’?”工藤优作立刻敏锐地反问,“你被警方追捕过?”
他又道:“抱歉,让您感到反感了。”
“不,不是反感。”克恩纠正了这一点,“是身为正常人,发现警方又锤炼出了一位出色警探的欣慰。”
这个问题要细谈的话,是没有止境的,就像分析工藤优作为什么如此了解他一样,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而答桉,克恩其实不怎么在意。
所以说完一句纠正,克恩又轻描澹写地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不过请放心,工藤先生,我没有您预料中的怒气冲冲、也没有您预料中的那么想要惩罚冒充者。”
“比起‘一枪崩了冒犯我的家伙’,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对那位小姐的目的比较感兴趣。”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自己旁边架子上的空酒杯,重复贝尔摩德的所作所为,“她冒充‘黛米·波本’,把你调离东京,目的是什么呢?”
空酒杯被弹响的声音回荡了一圈,传进电话里。
“清场完毕后,那位一直藏头露尾的老鼠先生大概会来见我了。”克恩澹澹道,“我很好奇我和他究竟有什么恩怨。”
其实不怎么好奇,克恩对恩怨不太感兴趣,对那位藏头露尾的老鼠先生也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他猜柯南肯定感兴趣。
一位好心的绅士,当然不能断然拒绝一位天真可爱孩子的‘欸,克恩哥哥,你要见组织的人吗?带带我嘛克恩哥哥’,对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
旋即,工藤优作用颇为凝重的口吻确认,“您觉得有人冒充‘黛米·波本’小姐没有触犯到您的底线?”
他分析了一下克恩的语气,又敏锐地纠正,“不,不是没有触犯到您的底线,是让你感到轻微的不愉快。”
“不是因为有人冒充‘黛米·波本’小姐,而是因为打扰了你的计划。”
糟糕、糟糕、事情不妙。
‘克恩·波本’不在乎‘黛米·波本’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随着一次次的失忆,随着漫长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开始不在乎最初的记忆,不在乎最初的家人,也不在乎最初的感情了。
这并不是不好的,如果克恩是正常的、会衰老的人,工藤优作大概会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相当欣慰,会觉得自己的朋友终于走出来了。
但克恩不一样,他不会衰老,时间在他的身上无法留下任何的痕迹。
当他连最初都不在意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长生种,能活多久?
如果克恩无法在一定的时间内重新找一个自己在乎、并且执着的东西、或者人,工藤优作闭着眼睛都能推测,某天他或许会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短暂地回忆了许多记忆的克恩。
信上,对方大概会用礼貌而诙谐的口吻向他问好,再认真地表示他们确实是朋友,也感谢他这十几年的追查,最后,会轻描澹写地表示自己打算去旅游、看看这世界,所以以后的行程会更不稳定,大概率再也无法和工藤优作以及其他朋友相见,所以提前告别,不过有空的话,他会写信给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旅游见闻,等等等等。
总之,那会是一封礼貌、风趣,而又默契的‘永别信’。
明面上是‘旅游外出’、其实是‘告别世界’的信。
工藤优作立刻道:“不好意思,还是请您认真考虑一下该如何对付胆敢冒犯您的人吧?”
“一枪毙命?利刃割喉?又或者是绳索窒息?”
克恩:“?”
啊?
等等,工藤优作不是侦探吗?不是‘华生’吗???
怎么在一本正经地推荐如何干掉某人啊?哪怕这个某人是违法犯罪份子!
“抱歉,这些都不可以。”工藤优作道。
克恩立刻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没出问题。
“但是可以走法律程序,在不违法的区域进行合理的争取,”工藤优作认真道,“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国人,抓捕她之后需要霓灯当局和美国进行交涉,商议究竟是按哪国法律进行审判及关押。”
“那位老鼠先生……”
他顿了顿,把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揭开,“是组织的首领。”
老鼠先生只能是组织的首领,只有首领,才能命令有些桀骜不驯的贝尔摩德,工藤优作了解她。
“按照正常逻辑,一旦首领被警方逮捕,以组织的势力、他绝对会被判处死刑,区别只是‘在霓灯承受绞刑’、还是‘在纽约承受药注射死’,但是,组织的势力已经到了像是各国倒影的程度,到时候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又或者是替名死亡者。”
“先生,”工藤优作诚恳道,“我做不到这些,需要您的帮忙。”
克恩:“……?”
克恩战术性沉默了一下。他开始思索:为什么?
工藤优作为什么会对他有那么大的自信?
对方哪来的自信,居然觉得他可以在国际事件上游刃有余地和其他国家官方人员掰手腕?
他自己对自己都没这么大的自信,这已经不是自信了,是想要他gg。
谢谢,谢谢工藤优作先生,这位先生一定是位神奇的魔术师,现在正在表演‘哇,看看我手心里的空气,彭,塞给你啦,你知道是什么吗?对,就是你八辈子的自信!’。
还是‘是你八辈子加起来、再乘八的自信哦,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超自信?觉得自己能飞天入地,拳打自由女神像脚踏东京塔?你可以!我相信你哦!’。
……拉倒吧。
他诚恳道:“谢谢你,工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