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眼看时限将至，我和老云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心却是一直提着，原本是打算实在不行，我们就豁出命去，再上一次落剑峰求见知梦长老，请她老人家指点迷津，谁知道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个时候，那月凉花种有人接了，还不到一个月，就真的种出来了。”

吴端说道这，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不瞒你说，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和老云都不敢相信，生怕是搞错了，让我们两个老家伙空欢喜一场，其实我们空欢喜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小小姐她，这些年最难的就是她了，被拘在这么个破地方，见不到父母亲人，只能跟我们两个老头子相依为命，如果有了希望又失去，我是真怕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那倒是不会，容妹是我见过最开朗豁达的人，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坚强，她可不会被这种小事打击到。”

凌青微微一笑，回想起记忆中那个活力十足的红衣小女孩，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自幼父母早亡，流落乡野之后，被吴端找到收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那个时候端木容也就五六岁，父母长兄为了她远走边疆镇守险境，只能把她托附给最信任的吴端和云望海照顾。

似乎是他刚到不久吧，端木容这个小主人招待他一起玩，都是孩子就很快熟悉起来，有一天端木容说要带他看最好的风景，两人就偷偷爬到了最高的一座小楼屋顶，结果意外听到吴端和云望海和另一个人的谈话。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才得知端木容的命数，当时自然是无比同情她，又担心对方哭鼻子让自己暴露，惹吴端生气。

不过才五六岁的端木容却是表现得很平静，悄悄招手，带着他离开，等到两人跳下屋顶，他实在忍不住，就问端木容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就哭吧，别忍着。”

“吴叔没找到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流浪，被人欺负有时候还被人打，伤心了我就哭还会喊，完了感觉就好多了。”

凌青还记得当时他说过的话，不过端木容却是抹了把脸，笑得灿烂地道。

“青哥哥原来是个爱哭鬼啊，我可不一样，我是不会哭的，爸爸说过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虽然爸爸妈妈大哥不能陪着我，但我身边还有吴叔叔和云叔叔，尽管我可能活不长，但一样能活得比别人精采。”

虽然过了不久，他就因为机缘巧合被师尊看中，拜入天机阁离开了，但小小的红衣女孩和她的那番带着稚气的话，却是深深地刻印在了凌青的脑海之中。

“就是因为小小姐这样，我才更心疼啊。”吴端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青的思绪从回忆抽离，在脑中撸了撸吴端说经过，好奇道。

“吴叔刚才说把月凉花培育成活的那人是云山村的村民？那月凉花现在就在云山村喽？”

“是在云山村。”吴端点头，“是个叫李石的预备灵植师，当初得知月凉草发芽，因为事关重大，我第一时间就给天机阁送了信，向宋长老请教应对事宜。”

“我师尊出关了吗，他老人家怎么说？”凌青微微一愣。

吴端口中的宋长老名为宋仁，是凌青的师尊，天机阁十二长老之中排名第七。

每隔十二年，太阳星的一个轨迹周期，天机阁惯例会召集六位长老一同闭关参悟天道，推衍天下大势和人族命运走向，今年刚好轮到宋仁，年初就入了天机岩，所以他这近半年还没见过师尊的面。

“宋长老只回了八个字，命数天定，顺其自然。”

吴端摊手，苦笑道。

“果然，师尊还是老毛病，喜欢打哑谜，就是不愿意痛痛快快地给个答案。”

凌青也跟着笑了起来。

实际上，天机阁的长老们都是这个习惯，即使是传授弟子课业，也不会像是其他的师尊一般，掰开揉碎讲明其中道理。

弟子们想要学有所承，全凭一个悟字，悟懂了什么就学什么，悟不出门道也放任自流，可以请教可以抛开，全看弟子有没有机缘，所以天机阁众弟子之间，有许多的悟道会互助会之类的堂会，大家指望不上师尊，就只能指望上面的师兄师姐，或者那些比较好说话，还没有完成进化的师叔，定期来为他们解疑答难。

也是因为如此，天机阁从弟子之间关系向来紧密，极少出现不睦。

当年凌青也是这么过来的，身为亲传弟子，他更是深知师尊的习惯，尤其是成为星痕一员之后，他发现知梦长老更加莫测高深，比起自家师尊还难侍候。

说起来，他是十分佩服在三十六星痕中排名顺位第一的孙老大，简直是神人降世，知梦长老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孙老大都能准确地领会其意，做出正确的应对。

当初刚加入星痕之时，他对于平平无奇的孙老大多少还有点不服气，不过在一次随同知梦长老的行动之中，他全程亲眼目睹了孙老大一系列的强悍操作，终于真正的心悦诚服，也明白了孙老大之所以被尊称为老大，被所有人敬服的真正原因——牛就一个字。

“所以说，你来得正好，你最了解宋长老，你来说说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吴端看着凌青正色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凌青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按他对师尊的理解，这八个字，重点在后面，就是顺其自然。

至于前面的命数天定，那只代表端木容天生的命数。

师尊常说命数天定但人可逆天可胜天，结果如何全靠这人怎么去做来扭转自身的命数。

所谓水滴石穿，命数或许很难改变，但只要肯去做，一步步地前进，总会有不同的结果出现。

听凌青扯了一堆，吴端觉得跟没说一样，不过也有些许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天机阁的老鬼们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天命难违”。

当年因为凌青之父他的结义大哥就是死在这四个字上面，导致他对天机阁的老神棍们心有不满，即便是凌青也成了其中一员，也没有丝毫改变他的这种看法。

但今日听了这番话，倒是让他接触到了天机阁的另一面，有了不小的改观。

“天机阁中本就分为两派，一派是胜天派一派是难违派，只是因为这两派都服从于落剑山，只要落剑山一日不倒，知梦长老长存，天机阁这两派的矛盾，就永远是内部矛盾，不会影响到天机阁天下第一的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