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蒙骜的表现不似做伪。

装生气可不能把满头白发立起来。

嬴成蟜摸摸下巴，目光移到蒙恬身。

原来不是蒙骜找茬，是你小子搞事！

蒙恬没有躲避蒙骜和嬴成蟜的目光。

坦然道：

“大父，我没办法，这场仗必须要打。

“他们说我军功不够。

“能当将军全靠大父你，我听够了。”

蒙骜如一头怒狮。

“一帮不敢战场的卵蛋，管他们做甚！”

蒙恬苦笑，右手握拳，挥臂锤着自己胸口。

“大父，扪心自问，他们说的不对吗？

“陛下平六国，最大功臣是王翦父子！

“总共六国，王家灭了五国，泼天大功啊！

“王翦彻候，王贲关内侯，当之无愧。

“如此武功，王家只得了一个将军。

“二十级军功爵，孙儿连关内侯都没封。

“也得了一个将军，能不招闲话吗？”

大秦实行二十级军功爵制度，有严格审核标准。

一级爵位公士，就是斩首一个敌国军官。

二级爵位造，则是斩首五个敌国军官。

一直到二十级彻候，划分细致，丝毫折扣不打。

但官职不同。

官职没有考核标准，全看秦国君主心情。

秦国甘罗，十二岁就是卿，官秩两千石，史称甘罗十二岁拜相。

所以才会出现蒙恬官职，爵位不匹配的事。

嬴成蟜听到现在，满头雾水。

举起手臂，摇晃着吸引祖孙注意。

“所以，这和你搞我有什么关系？”

蒙恬抱拳，歉意道：

“没有战胜匈奴的办法，陛下不会出兵。

“恬一时想不起，但恬想起长安君门客。

“赵武安君李牧，曾打入匈奴腹地。

“所以才请教长安君打匈奴的方法。”

嬴成蟜明白了。

说来说去，还是李牧给自己找麻烦！

瞥一眼抱拳保持姿势不动的蒙恬，嬴成蟜拍拍屁股走过去。

蒙骜神色有些紧张，先一步拦住嬴成蟜。

“小疯子你要干嘛！”

“……你再叫我小疯子。

“……信不信我真疯给你看。”

蒙骜听出这句话调侃居多，没有恶意，这才放心。

咸阳宫那场兵变，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始皇帝嬴政。

而是这个被誉为大秦第一纨绔的长安君，嬴成蟜。

蒙骜变脸如翻书。

刚才还是怒容满面，转瞬就和蔼可亲。

“我说的是屁话，长安君大人大量。

“要不我摆一桌给长安君顺顺气？”

就你们蒙家那伙食，我吃了不生气都不错了，还顺气？

不是嬴成蟜瞧不起蒙家。

论吃的，咸阳宫庖厨那些御厨都是弟弟！

“蒙恬大将军，朝堂那些话都是你说的。

“与我无关，懂吧？”

蒙恬良久没做反应。

蒙骜着急，认几句话能怎么的？

又不会杀头！

“这孙儿太死心眼，我替他应下了！

“走走走，小莲做的菜可是一绝！

“今天你我不醉不归！”

嬴成蟜呵呵两声，嘲讽意味十足。

蒙骜故作不悦。

“怎么？瞧不起我？”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玩什么聊斋？

嬴成蟜甩开蒙骜，直言不讳。

“拉倒吧，有和我吃饭那功夫。

“不如帮你孙儿查漏补缺。

“一会入宫和陛下也好说。”

嬴政没有说郡之事怎么处理，就离开了咸阳殿。

但最后那意思不言而明，除了战，没有别的选项。

嬴成蟜都不用思考。

嬴政肯定还会叫几个武将开小会。

既然确定战争，那文臣就没什么作用了。

“将军，陛下出兵郡，肯定是你领兵。

“怎么说你也算是沾我的光。

“我提个要求不过分吧？”

蒙恬深吸一口气，拦住想要说话的大父蒙骜。

他不知道嬴成蟜怎么确信，嬴政会选他出征的。

但他这件事，愿意相信嬴成蟜！

“长安君请说。”

嬴成蟜在咸阳的名声差得很。

蒙恬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打赢了，成蟜就当交个朋友。

“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要是打输了……”

嬴成蟜跺跺脚，巨力震得庭院三摇，烟尘四起。

“老子拆了你这武定侯府！”

“若陛下选恬出征！

“不能大胜！恬就死在郡城外！”

中原已无战争，若是败给匈奴，我一辈子也难再封侯！

不能回报陛下信任，不能带领蒙家成为大秦军武第一世家！

我宁可死在外面！

嬴成蟜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早年吕不韦作吕氏春秋，一字千金。

“将军若能借此战封侯。

“那我嬴成蟜岂不是一言封侯！

“成蟜等着蒙家一门双侯！”

卜香莲等了好久，眼见门开。

先探一眼院内，蒙恬无恙，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

施礼见过嬴成蟜，唤过府内管事，引嬴成蟜出府。

“我还以为嬴成蟜会提出荒唐条件。”

蒙恬看向他的大父蒙骜。

嬴成蟜的要求出乎蒙恬的意料。

蒙骜点点头。

表明这不仅出乎你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

“大父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纨绔，会提这么个要求呢？”

纨绔？

大父你也说他是纨绔？

你不是知道他的底细吗？

他真要是个纨绔你害怕什么？

蒙骜猜到蒙恬在想什么，但他不想给蒙恬解释，顺口问道：

“他在朝堂说了什么，非要说是你说的。

“你刚才一直不应，是不是他说的话大逆不道。

“不应是对的，有些话他说没事，旁人说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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