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八这嘴，能挂个酒樽～

“怎么，叔父赢了你不喜？”

嬴成蟜掐了掐小胖墩肉乎乎的圆脸，小胖墩还是气鼓鼓的。

“叔父赢，胡亥喜，可胡亥不懂，叔父为何不打他？

“老师教我，大秦以法治国，有错必罚，杜绝犯错。

“胡亥犯错要打胡亥手心，那坏人犯错为何不打手心？”

小胖墩伸出手掌，小小的手有好些抽痕，有新伤，也有旧伤。

“痛不痛？”

“打时痛，现在不痛了～”

嬴成蟜心疼地抓着小侄子手，在面吹气，狠狠瞪一眼赵高。

将沙盘这一战争神器，留给嬴政和五位将军后。

嬴成蟜便带着小胖墩出来了，嬴政命赵高相送。

“那叔父问你，你愿意被老师打吗？”

小胖墩偷偷拿眼睛瞄赵高。

总打他手心的老师就在身边，他不太敢说，害怕赵高回去还要打他手心。

“照实说，不要害怕，叔父答应你，事后赵高若因此事打你手心。

叔父就把你从咸阳宫接到长安君府！以后就陪着叔父住！”

小胖墩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他最喜欢去叔父家了。

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还没有人催他背书。

就是叔父家里那些伯伯，都凶凶的，但也没有人说他打他。

“胡亥不愿意！打手心很痛！”

“那就是了，你被打手心很痛，那个伯伯被打手心也会痛。

“老师为什么要打你手心，是老师想让你下次不要犯错。

“那个伯伯不是坏人，他已经知道错了，叔父就不打他手心了。”

小胖墩还是气不过，堵着嘴道：

“可老师说，犯错不惩罚，下次还会犯错。”

嬴成蟜显得很有耐心，对于自己这些侄子侄女，他一向如此。

“老师说的没有错，坏人是这样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那个伯伯为了咱们嬴氏一族，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每次受伤。

“比被打一万下手心还要痛，他是和小十八一样的好人。

“好人知道自己犯错，下次就不会再犯，就不用打手心啦。”

虽然嬴成蟜已经用尽量简洁，通俗的语言，讲给小胖墩听。

但小胖墩太小了。

他虽然每个字都能明白什么意思，但连在一起，他就有些懵懵懂懂的。

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老师，叔父说的对吗？”

小孩子有了疑问，都要马搞明白。

老师说的和叔父说的不一样，到底哪个是对的呢？

正好老师在身边，小胖墩在嬴成蟜怀里探着脑袋问。

如果没有嬴胡亥在这里，赵高一定低头欠身拱手，然后回一句：

长安君所言有理，高受教。

发生争执，一般人会想论个对措是非，说个究竟，但赵高不会。

对也好，错也罢，又能如何？又能证明什么？

赵高是学法的，但他认为普天下最大的法，就是力量！

力量比他强的，就算错了，他又能如何？

力量比他弱的，就算对了，能拿他如何？

嬴政和嬴成蟜，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第一第二。

除非两人要他说他自己的意见，不然他不会去反驳。

而今日，他必须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第一第二冲突了。

他当嬴胡亥老师，是始皇帝命令，要用心教导嬴胡亥。

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还敢唯唯诺诺，被嬴政知道，很可能便不再信任他！

他的所有权势，都来自于始皇帝的信任，他分得清轻重。

“十八公子，秦法面前，人人平等，不分好人坏人。

“任何人做错事都要受罚，不仅是为了让人改过，更是公平。

“十八公子犯错，被臣打手心，任嚣将军犯错，没被打手心。

“十八公子就会觉得，同样犯错，为何我被打手心，他不被打，不公平。

“十八公子就会不满，而不满，便是祸乱的源头。”

秦朝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讲究以法治国。

这个以法治国和后世的以法治国不一样。

后世的以法治国，是体现在法治，即法律是道德最后底线。

思想，我们接受是融合诸子百家思想的传统文化，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而秦朝的以法治国，是体现在方方面面，讲究轻罪重罚。

例如弃灰于道路者，断其手。

就是在道路扔东西，剁手。

法家想要通过法对于普通人的威慑作用，把犯罪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当人们知道，哪怕只犯很小的罪，也会受到很重的刑罚时。

就会慑于刑罚的严而不敢犯罪，这就是轻罪重罚的设计初衷。

在秦朝，没有道德和人情，只有法，触犯就要重罚，所有人犯法都一视同仁。

严苛的刑罚和绝对的公平性，让秦国如一架精密的仪器。

农民只想种地，士兵只想胜利，严明的秦国靠法家打败了山东六国！

所以，法家才能在秦国朝堂一家独大。

连秦始皇也要通过指派儒家淳于越，做长公子嬴扶苏老师，来平衡朝堂势力。

赵高的言辞在那个时代，就是大秦主流思想。

只有嬴成蟜知道，这个在战乱年代助秦国完成一统江山大业的法家。

会在二十多年后，再将这广阔的万里江山推出去！

严苛的刑罚激起民愤，大泽乡一个叫陈胜的人，会发出一句石破天惊的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小胖墩连连点头，同意赵高的话，他自小接受的就是法家思想。

嬴成蟜摸摸小胖墩的脑袋，他能指出许多秦法的不足。

但一个八岁的孩子，大抵是听不懂的，所以他笑了笑。

“小十八是相信叔父，还是相信老师？”

“叔父！”

小胖墩没有犹豫地喊着。

“嗯，那小十八就记住，叔父说的对！”

“诺！”

章台宫，嬴政和五位将军正在激烈商讨北御匈奴一事。

廷尉府。

李斯趴在床。

他是背部被拍一桌子，只有趴着，他才稍微不那么疼一些。

就算如此，他嘴里还是嘶哈着凉气。

痛啊！真的很痛啊！

“嬴成蟜，我和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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