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楼。
路过前堂时,店老板突然凑上来,活像个小二似的搓着手说道:
“那个....客官啊,忘了跟您说了,前几日我送床单过去的浆洗店来话了,说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太久,没法洗掉,我那床单用的是苏城来的好料子,客官您看....”
艾衍一笑:“没钱了?”
店老板顿时呐呐不能言语。
“浆洗店早不来晚不来,偏到聂家主给我送钱的时候来了,你当我是傻的么?”艾衍摇了摇头,把一锭金子抛给他,“不过我还要在这儿住些时日,这些你时日照顾周到,这金子你拿着,按日子来扣。”
店老板一听聂家主顿时慌了神,又听艾衍后面的话,明白他没放心上,急忙感恩戴德地送两人出去。
往城西去的路上,邢白囡边走边关切问道:“你前些日子受伤了?”
艾衍摇头:“不小心磕碰一下,没什么大碍。”
他又道:“如果不耽误时间的话,我想绕下远路,前些日子说要给英英做衣服,结果手头银子有些不够,一直拖到现在。”
邢白囡点头,两人换了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艾衍也没说话,只是眼睛兀自在街上四处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然而一直到了锦衣阁,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邢姑娘且稍待,我很快出来。”
他对邢白囡嘱咐了一句,走入锦衣阁,便见里面一大一小的一对姐弟正在做衣服,于是跟在后面等候。
那姐姐要大上弟弟许多,弟弟十来岁出头,脸蛋有点脏,但是看上去很机灵,姐姐则十六七岁,漂亮水灵,正详细地对掌柜嘱咐着衣裳细节,一直从里子到外衬嘱咐了个遍,才放一脸苦瓜相的掌柜的走入后面去取布料。
艾衍不禁感叹姑娘家对这方面就是细致,像他做衣裳,顶多只讲讲衣襟上的花纹颜色,其余全由掌柜自行发挥。
正感叹着,就见那背对着他的小男孩脸前,一根头颅大小,单面遍布无数锋利锯齿的红色肉条“刷”的一下伸出,在转过身的掌柜后脑上卷了一下,将一大截头发卷回面庞,旁边的姐姐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掌柜觉得脑后一轻,回头看来什么都没发现,奇怪的摇摇头走向后面房间。
等他走进去,姐姐伸手用力敲在弟弟脑袋上,发出一声脆响,小男孩痛叫一声。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她慌张地小声骂道。
“我饿了嘛。”
“饿了也不能白天吃啊,被人看见怎么办!”
“哎呀,没事,”弟弟满不在乎道,“那掌柜就是个笨蛋,头发都没了还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现我?”
“掌柜的发现不了,别人也发现不了?”
弟弟一听笑了:“哪儿有人啊。”
他伸着手指四处指指点点,一会儿指着房顶:“这儿有人吗?”
“这儿有人?”
“还是.....”
他指着艾衍站的方向,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开始出现迷茫。
姐姐看过来也瞬间变得不知所措,惶恐地盯着艾衍。
三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这时掌柜的走了出来,看见艾衍露出笑容.
“哎,这不是上次给女儿做衣服的小兄弟吗?不是说我说你这小姑娘,你看看人家,上回人家来做衣服,上来就要了最好的料子,三言两语就嘱咐完了,你倒好,料子还没选,恨不得连缝几针都给说得明明白白,行了,来看料子吧。”
他低着头将布料全部捋平排好,也不见那姐弟二人走过来,奇怪地抬起头看向他们。
“诶诶?看傻了眼了?别看了,都说了人家有女儿了。”
艾衍对着他们温和笑笑:“劳驾快些选料子,天气炎热,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
那姐姐显然没料到艾衍是这种反应,心头乱得像麻,然而即便如此心慌她仍旧细细地选起料子,直到选出中意的,然后拉着弟弟慌慌张张像外走去。
“且慢。”
艾衍突然叫道,姐姐一下顿住了脚步,紧张地看着他。
就听艾衍问道:“你二人可有父母?”
“有....”
艾衍点头:“你们看见街对面那姑娘了吗?知道她穿的是什么吗?”
姐弟二人望去,弟弟不明所以,姐姐脸上的神情却分明是吃了一惊。
“看来你是知道,既然如此,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们家在何处,不然,我可要向她打听你们的消息了。”
他说着感觉有些怪怪的,总觉得自己像在逼迫良家女子。
姐姐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小男孩一看就急眼了:“姐,你不会真的要告诉他吧,他一看就不怀好意,我听说这些人都是要娶小老婆的!你不要告诉他,等会儿咱出门就跑,昧城那么大,他们找不到咱的。”
姐姐却咬咬牙说出了住址:“在西城门的药房往东的巷子里,里面对联还没撕的那家就是我们。”
“姐!”
“别说了,走!”
姐姐拽着他快步走向门外。
艾衍急忙补了一句:“你们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些问题,没有恶意。”
见两人头也不回甚至小跑了起来,他不禁感觉有些担心。
“我不会吓得他们连夜搬家吧。”
那掌柜的问道:
“小兄弟你莫不是真看上那姑娘了吧,这我可得说你两句.....”
艾衍额头冒出黑线,赶紧一挥手打断他:
“我确实只是要问些问题而已,我要做件衣裳,大小料子都和上次一般,只不过....”
他言简意赅地把需要的细节说了一遍,然后出门叫上邢白囡往她家走去。
“我看方才那小姑娘跑得像是有狼在追赶,莫不是你调戏她了,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邢白囡正目不斜视地走着,突然开口道。
艾衍扭过头膛目结舌地看着她。
“你怎么也开这种玩笑,我是那种人么。”
邢白囡露出些笑意:“那可说不准。”
艾衍一想确实,他好像还真就是那种人,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辩驳。
他头一次和邢白囡在远离英英的场合相处,许是邢白囡因此便活泼了些,开了个玩笑,两人关系倒也近了一点,真有了一丝朋友的意思。
不多时两人赶至家中,推门进去,便见英英坐在门槛上,似乎等待了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