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许北,和那农夫父子,四个人就在黄土田垄坐了下来。
许北倒是不怕弄脏衣服,但是朱标却感觉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么个田边,和一个农民随口聊天,在他看来,实在有失身份。
直到现在,朱标都没搞明白许北这是哪一出。
你说的全天下最大的人物,就是眼前这个叫张五的农民?
确定不是在逗我笑?
还有,那句震动大明是什么意思,一个农民身,能挖掘出震动大明的新闻?
朱标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疯了,那就是许北疯了。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做着本职工作。
拿出一个本子个一支炭笔记录许北和张五的对话。
这炭笔是许北特地找匠人制作的,专门给记者用的,方便记录新闻。
不然的话,用毛笔还得研墨,麻烦不说,还慢得很。
虽然开始是给记者用的,但是后来众人见炭笔方便,都跟着用了起来。
编辑部基本人人必备一个小本子和炭笔。
朱标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这张五,就是小安村的一个普通佃农,讨了一个老婆,生了个儿子。
就是眼前的这个孩童。
这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这样的人,大明千千万万都数不清。
咋就成天下最大的人物了?
许北和张五说说笑笑,那孩童则趁着这会儿歇息,按揉着酸痛的四肢。
“张大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父亲以前还跟着皇帝打天下来着是吧?”
“可不是吗,三十年前,俺爹就给当今皇帝当兵呢,打了几年仗,杀了几个人,就得了几块赏田。”
朱标一听,精神一振。
感情还有这事呢,难道他父亲,跟父皇有什么往事不成?
毕竟给父皇当过兵,有这种事也不奇怪。
这倒是值得挖掘一下,不过仅仅这样,也算不得震动大明吧。
究竟是发生过啥事,才能震动大明?
还是说他父亲,其实是一代名将,所以是天大的人物?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否定了朱标的胡思乱想。
“嗯?这么说来,你家以前还是有田的呀。”
“为何现在却成了佃农。”
“是那小安村的黄老爷,霸占了你的田吗?”
“如果是这样,到时候我帮你讨回来!”
听到这话,张五连连摆手。
“这可使不得,黄老爷可是大善人,怎么会霸占我的田。”
张五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当中。
表情也有些悲痛。
“说起这事,还得是十年前。”
“那几年连着大旱,田里颗粒无收,眼看咱家都活不下去了。”
“俺爹就是那会儿饿死的,他把最后的口粮给俺了,自个儿却没熬过去。”
“最后,我也撑不下去了,还是黄老爷发善心,接济了些粮给俺,这才活下来。”
“不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俺还得吃饭才成啊,也是黄老爷好心,借粮给我渡日。”
“才三分息,这是顶低的了,除了黄老爷,俺就没见过这么好心的乡绅。”
“但是田里收成实在是不成,俺也没粮还了,最后只能把田给抵了,之后就在黄老爷家做了佃农。”
许北沉默了一会儿。
朱标听到这里,总算是听出了这门道来了。
这是来现场了解土地兼并来了。
他也慢慢放下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了,既然来了,他还真想看看,真实的兼并,到底是什么样的。
总在讨论兼并之事,朱标这时候才突然惊觉。
自己还从来没有真正和农民接触过,根本不知道大明农民是如何生存的。
许北继续聊了起来。
“那你说说,这黄老爷地租咋收的,每年的收成交了租子后,还够吃吗?”
张五叹了口气。
“黄老爷还算仁义的,只收了四成租子,我听说,别的村子,乡绅都收七成来着。”
“每年的收成嘛,也就将将填了肚子,余粮那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嘛,当了佃农倒是不用交赋税,连徭役都没了,这倒是好了不少。”
朱标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收四成租子,居然还算仁义?
他一下子无法理解了,这是个什么仁义法。
至于收七成,他更是想象不到,这些农民是咋活下去的?
一下子,他的心沉了下去。
底层百姓的艰难,超乎了这位太子爷的想象。
我大明农民,竟然这么艰难?
许北看了一眼那孩子。
“这孩子这么小,咋就跟着下地了?”
“没办法啊,不下地能咋办,虽然年龄小,但是除除草还是可以的,就算只是多个几粒米,来年也能多扒一口饭不是。”
许北道:“我听你说,这黄老爷,好像口碑还不错,也没干啥欺压乡亲的事。”
张五呵呵一笑,说的还挺起劲。
“那可不,咱小安村的黄老爷,那仁义是没得说的。”
“村里有过不下去的,小病小灾的,黄老爷都会帮忙。”
修桥铺路的事他也做,说起他来,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
听到这里,朱标的神色缓了几分。
如果这黄老爷真的欺男霸女,估计太子爷事后就要找麻烦去了。
朱标也终于忍不住插嘴说话了:“这么看的话,只要乡绅讲仁义,就算是当佃农,也还过得下去。”
张五瞄了太子爷一眼,虽然不认识,到还是点头附和:“对啊,要是天下的乡绅,都跟咱黄老爷这么仁义,咱们农民就好过太多了。”
许北也看了朱标一眼,摇头一笑。
他继续问道。
“这黄老爷家的公子你知道不,是个啥样的人呀?”
只见张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略带一丝害怕。
“这黄老爷,确实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就是生的这个儿子,太不是个东西了。”
“平日里净欺负我们这些佃农,没事就逼着我们给他干活。”
“前些日子,他还看了咱们一个乡亲的闺女,才十二岁,就要抓去做小妾。”
“那乡亲肯定不愿意啊,这黄公子不是好人,不仅胖成猪一样,还特别凶狠。”
“听说他院里,已经打死了好些个小妾了。”
“但是我们农民哪里拗得过黄公子啊,你不嫁,黄公子就蹭蹭的涨租子。”
“这要是不答应,来年就得饿死,万一黄公子断了租佃,那就更可怕,直接连田都没得种了,那可不就是等死嘛!”
“听说明儿个,他家那闺女就得嫁过去了。”
朱标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他的双眼里喷涌着火光。
张五的话,就像是一座大山,突然就压在朱标的心口。
一下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许北低声问他:“黑暗吗?”
朱标咬着牙回答:“黑暗。”
许北又问:“绝望吗?”
朱标攥紧拳头:“绝望。”
许北拍了拍他的肩膀:“绝望就对了,下期新闻就发这个。”
“把这遮羞布揭开,让所有人都认真看看,这大明的底下,是怎样的残忍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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