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村农村现状调研》
观小安村农村结构,可分地主,自耕农,半耕农,佃农。
地主者,亦巨农也,占八九田产,不事劳动,食租而生,避赋税徭役,下行兼并鱼肉事。
自耕农者,所有田土,可供一家一户存活,可略御旱蝗天灾。
半耕农者,所有田土,不足一家一户存活,是以半耕半佃,且力不抵天灾。
佃农者,无田,依附地主而生。
此类生产形式,可谓小农生产。
小农生产,以土地私有为前提,小农耕耘方寸土地,灾荒至,则生存危。
自耕农者,虽略有抗灾之力,仍需卖田渡急,则成半耕农。
若为半耕农,全无抵抗灾荒之能,一至青黄不接,田地为人兼并,则成佃农。
若为佃农,则依附而存,存亡视地租而决,人身不自由,亦农亦奴。
长此以往,贫富愈显。
以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历朝当此之时,小民无存,或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
......
朱元璋悚然一惊。
他整个人站起来,身体都有些颤抖。
曾经困扰过朱重八的那个问题,此刻终于被彻底揭开。
他的视野似乎回到元朝,看到了老朱家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家里的几张嘴。
忍着心痛,把家里的几块田地卖给了刘德,就为了换些粮食熬过去。
从此以后,光种自家的田,收成就不够吃了。
爷爷只能忍着五成的租子,给刘德种田。
如果不是朱家还有几块自家的田,只怕租子会更高。
爷爷只能咬牙接受。
哪怕多一口吃的,也是好的。
后来就是父亲当家了,日子越过越艰难。
经历一次旱灾之后,老朱家终于留不住最后的几块田了。
到了朱重八的时候,已经是全家给刘德当佃农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老朱家是这么从自耕农成为佃农的!
在这样的农村经济结构之下,注定了土地兼并的结果。
只要这个制度还在冰冷的运转,那么无所谓农民愿意不愿意,田地都会向地主集中。
没有天生的佃农,只要往倒,佃农祖也曾经是有田的。
只是后来,有人出生就成了佃农,似乎这就变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他们会自己觉得,自己是佃农,就天生该给地主种田。
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朱元璋泪眼滂沱,悲恸不已。
现在的他,不在是洪武皇帝,而是曾经的朱重八。
朱重八的灵魂,再一次回到这个年迈的躯体。
他在为老朱家哭泣。
为曾经死去的父亲,母亲,大哥,嫂子,侄子哭泣。
曾经流干的泪水,再一次淌了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道!”
“为何,不能给我老朱家一条活路!”
朱重八是痛苦的,也是愤怒的。
他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农民,他爱自己的家人。
但是这残忍的世道,却夺走了一切。
那是自己最为珍视的亲情!
在许北的文章之下,他终于看清楚了所有的一切。
土地兼并的每一寸血肉和血管,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朱家是怎么没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越清楚,他越是愤怒。
如果不是这样的社会结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以前,朱重八无法改变。
但是现在他是皇帝了,掌管天下万民,他有这个能力了。
可是他却是茫然的。
当把一切都看清楚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
空有能力,却没有方向。
这也是莫大的痛苦。
朱元璋站在那里许久,只觉得浑身冰冷。
在这样具备强大惯性的历史周期律面前,皇帝也无法决定任何事情。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诸位,儒家已经无法改变世界了,要开创新世界,就需要新思想!”
许北高声呐喊的样子,出现在朱元璋脑海之中。
他猛然惊觉。
许北说对了,儒家真的改变不了。
此刻的朱元璋,终于有清醒的认知。
儒家那一套对治理国家的确有用,但在解决土地兼并这种现实问题的时候,就太过无力了。
难道,真的必须要新的思想,才能改变这一切吗?
朱元璋沉默良久。
他望着宫殿外的天空,试图看清未来的轨迹,可惜哪里什么都没有。
那许北既然把事情挑的这么大,那干脆就让他试试吧。
如果他真能改变这无数农民的命运,咱老朱就算是给他个宰相,又能如何呢!
至于他的身份,虽然诡异了些,但有俺老朱看着,还能闹翻天不成?
想到这里,朱元璋下了一道旨意。
“传旨蒋瓛,让他终止行动,静待朕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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