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飞刀已至。
“保护大人!”
身后忽有捕头大喝一声,立见四个捕快持盾越众而出,神情严肃,分立四方,举盾相迎。
那飞刀来的飘忽,盖因其轨迹或曲或直,或高或低,有的两柄飞刀紧贴而至,暗藏杀机,还有的在空中碰撞借力,变化方向,防不胜防。
好在多年来与其交手,一众捕快也都成了老江湖,深知其手段奇诡,四盾连举,护左护右,护上护下,只为保伞下那所谓的“大人”周全。
而剩下的捕快,已举盾端弩,没入雨中深处的一座府邸。
翠伞之下,顺着如珠溅落的雨线,一双深邃的狐眼徐徐自那无力坠下的飞刀上抬起,投向前方交错厮杀的两方人马。
挥了挥衣角的雨渍,这位大人蓦的柔声开口,“不必管我,你们也去吧。”
“是!”
身旁的四个捕快闻声而动,一握腰刀,当下也掠入了步步杀机的雨中。
伞沿再抬。
透过那珠帘般的雨珠,已能看见伞下静静站着一位蓝袍束发的年轻人,身形瘦削挺拔,瞧着像是个文弱书生,面相文气十足,眉眼干净,薄唇皓齿,就是那一双眼睛有些与众不同。眼角外飞,生的奇异,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那些个什么菩萨、佛陀的眉目,半开半阖,但凡叫人瞧上一眼,便是再难忘记。
年轻人左手撑伞,右手背在身后,一双黑靴沾着几颗不起眼的泥点,静立不动,倒是显得和那院里院外的血腥厮杀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人,当然便是顾朝云。
自从半年前踏入此间,他便受了衙门的招揽,以江湖人的身份化为捕快,而后屡建奇功,先后扫除“飞刀门”大小坛口及各处分舵不下十处,被州府钦点为乾州总捕头,全权缉查飞刀门。
“咳咳……”
可瞧着雨幕,顾朝云墨眉突的一紧,嘴里不禁轻咳了几声,背后的右手也跟着握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还是那几副秘药出了问题,这半年来,随着他日夜苦练,武功精进的同时,身体似是也有了一些异样,最近更是时不时的开始咳嗽,每每张嘴,气血便翻涌的厉害,肺部还会生出阵阵刺痛。
其实,这段时日下来,顾朝云已能猜到自己的问题出在何处。
只因他不但练了铁砂掌,还兼之练了金钟罩,为求突破精进,更是以那铁砂掌的练法辅以秘药锤炼打熬筋骨肉身。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况且五脏更是人身要害,孱弱易伤,想是药力太过霸道,一时不察,伤了肺腑。
“到底还是太激进了。”
嘴里呢喃着,顾朝云右手却已悄然抬起,神色平静的捻指对着空气一拨一弹。
“叮叮”两声,再看去,两枚四五寸长短的柳叶飞刀已无力坠下,斜斜插向一旁的石缝。
他目光一斜,睨向街畔,忽见那灰瓦青砖的雨檐上,一个瘦矮但却灵动的身影如飞燕般闪出,两脚当空一掠一划,对方那迎风鼓荡的衣裳里又见两枚夺命飞刀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变化飞出。
“你便是飞刀门门主柳云飞?追了你三个多月,总算现身了。”
顾朝云望着雨中如蝴蝶上下翻飞的两抹刀芒,不紧不慢的朝着那已落地的瘦矮汉子说道。
不待对方回答,他右臂一抖,布袖霎时迎风展开,再挥手一转,两抹阴狠似毒蛇般的刀光已被卷入大袖之中,没了踪影。
“就是你连破我飞刀门十九处坛口,杀了我两百来位弟兄?”
矮瘦汉子年过半百,瘦脸窄肩,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灰发鹰目,满脸恨怒。
顾朝云闻言稍作思忖,可随即又眯眼一笑,“我不记得了。”
“哼,走狗,受死!”
闻听这笑言,柳云飞再难克制,他飞身一纵,于周遭屋顶檐角腾挪辗转,一柄柄飞刀先后自四面八方袭来,轨迹各异,力道各异,当真玄妙的紧。
顾朝云手中雨伞轻转,一圈雨珠当即打着旋的飞出,同时右手抬起,指缝间翻出一柄薄刀,刀身随劲而转,化作一团摄人夺目的耀眼寒光。
刀光过处,那些飞刀只似折了翅,断了翼一般,纷纷坠落。
顾朝云轻声道:“好一副自诩正道的口气,这数年来,你飞刀门所杀的公门捕快怕是比我杀的只多不少吧,加上刺杀的各处州府大小官员,还有纵容门中弟子劫财杀人,对了,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劫富济贫。”
仿佛被戳到痛处,柳云飞脸色一沉,眼神一冷,“一群贪官污吏,杀了又能如何,至于劫财杀人,那些人为富不仁,鱼肉百姓,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虚伪!”顾朝云笑的更开心了,“你们这些人啊,为什么总爱找一些由头和借口,错的说成对的,黑的说成白的,到底是一群江湖草莽,还妄想神州易主。”
他收了伞,放下伞,也收了刀,慢悠悠的说道:“我就不像你,没那么多说道,不过是胜负生死,成王败寇罢了。话说,让你拖延了这么久,你那些家卷估摸着已经逃的远了,现在应该肯放手一搏了吧?”
顾朝云说完陡然单足一跺,随着脚下碎石崩散,雨沫激飞,他人已平地窜起,如恶虎爬山。只见一扑一纵,人已跨出四五米之外,两手犹如金石,扣入木墙石缝之中,手足并用,攀爬如飞,眨眼已扑向柳云飞。
而他脸上的文弱之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骇人的张狂杀意,癫狂笑容。
柳云飞眼中的戾气亦是难以克制,两手翻出两柄飞刀,见顾朝云气机大变,脸色微变的同时,他已身形后仰,贴地倒滑而退,也就在急退的同时,他手中飞刀一闪不见。
顾朝云乍觉咽喉一寒,一柄飞刀瞬息而至,来的突然,未及闪避,又一柄飞刀直透眉心而至,似是下一秒就要将他洞穿当场。
可柳云飞的神情忽然大变,童孔急缩,旋即翻身跃到空中,两手十指之间,十数枚明晃晃的柳叶飞刀无声乍现,嘴里嘶声低吼道:“给我死!”
飞刀齐齐离手,仿佛长了眼睛,尽管轨迹不同,但却无一例外,尽皆齐刷刷的飞向顾朝云,封其退路,阻其生路,刀身之上更是若隐若现的冒出丁点毫光。
然而,柳云飞嘴里那嘶吼过后的喘气声却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一只苍白大手,瞬间撕破了雨幕,冲破了刀光布下的重重杀机,不偏不倚,掐住了他的喉咙。
顾朝云缓缓贴近,他浑身上下已插着数柄飞刀,可语出话落,气息陡沉,浑身筋肉跟着膨胀一鼓,血脉偾张,遂见他身上的飞刀宛若受到一股无形大力的推挤,颤动间纷纷退出体外。
“你一手冠绝江湖的飞刀绝技,对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