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烟雨京华,雨丝如发,顾朝云却没功夫欣赏,而是发足狂奔,亡命奔逃。
可当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发现,身后那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神秘人始终不急不缓犹鬼魅般的跟着,当即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那人头戴雨笠,肩上背着一个灰布包袱,身形高瘦,穿的也是件灰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仿佛城皇庙里的勾魂夜叉。
“第七。”
灰袍人抱臂而立,半低着笠檐,露出半截细长且苍白的下巴,沙哑的喉咙简单吐出了两个字。
“第七?天下第七?”
顾朝云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世上或许有很多的排名,赌坊里的赌客能排个三四五六,刀客剑客也能排个先后,但这些人怕是加起来都不如“第七”这两个字来的可怕。
因为,他是“天下第七”。
他不但天下排名第七,还是元十三限座下最可怕的徒弟,也是江湖上最恐怖的高手,京城之中最不同寻常的杀手。
顾朝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上了这种人物,尽管此人实力算不上当世绝顶,但也是江湖少有,以他目前的手段绝对败多胜少。
“跟我走,有位大人物想要见你。”
天下第七言简意赅的说。
不等顾朝云回答,天下第七已不耐烦的出手,抬手一搜一抓,拎着他的右肩,呼的便自雨中凌空荡起,如飞鸟踩浪、蜻蜓点水般掠向了不远处的湖面。
等掠过湖面,再落下,二人已站在一艘乌篷小船之上。
“人呢?”
顾朝云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船,不禁表情古怪。
天下第七冷冷道:“等。”
顾朝云的表情顿时更加古怪了,他钻进乌蓬,心中暗忖,“大人物,还能使得动天下第七这样的高手,整个京城除了那位权倾朝野的蔡相,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原因呢?”
他脑海中心念一转,忽灵光一闪,想起了某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是了,自己这种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又怎会引得那种大人物留意呢,况且还是个老奸巨猾的奸相。
而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也唯有这张脸了。
一想到这些,顾朝云不惊反喜,心中只叹了句,“天助我也。”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布局谋划呢,不想转眼就冒出来个蔡京,看样子这是想要对“六分半堂”下手啊。
天下第七倚船而坐,见顾朝云心事重重,沉默不语,只以为他在胡思乱想,便冷笑一声,“放心吧小子,这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要走大运了。”
顾朝云不卑不亢的低声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
天下第七戏谑一笑,“哦?”
顾朝云迎上对方那双阴厉的冷眸,缓缓的道出个名字。“狄飞惊。”
“聪明,果然聪明。”
哪想他前脚话落,后脚船外就响起了一个赞赏的声音。
未等顾朝云调转目光,船头已有个披着斗篷的人俯身钻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华美精致的食盒。
“你大志难酬,大事难成,可曾想过原由?”
来人坐下的同时已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脸来,眉眼都笑的凑在了一块儿,像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顾朝云轻声道:“只因我无权无势,自然要沦为草芥。”
老人含笑点头,“对,也不对。权势权势,很多人只以为此二者同存同亡缺一不可,实则不然。乃相辅相成之理,如火借风势,鱼借水势,人借运势。只要懂得借势,星火可燎原,杂鱼亦能跃过龙门,人呢,自然也能一步登天。”
“你想说什么?”
顾朝云故作困惑的问道。
老人慢声道:“我想说的是,我掌权握势,可惜权为朝廷所有,不过,这势倒是可以借你。”
顾朝云蹙眉道:“可我无权,我虽与狄飞惊长的极像,但终究不是他。”
老人自食盒里取出几碟小菜,头也不抬的笑道:“那你何不索性变成狄飞惊呢?如此一来,不就既能得权,也能得势。狄飞惊很神秘,可谓是深藏不露,但这种神秘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让人不知深浅,叫人忌惮,坏处呢,就譬如像你这种的人出现,只要能取而代之,那肯定会没人发现,因为他太神秘了。”
顾朝云摇摇头,“还是不行,因为还有雷损。狄飞惊就是再神秘,但那也只是对敌人而言,绝对不包括雷损。”
老人对这些话丝毫不觉意外,反而又称赞了几句,“好,观察入微,有勇有谋。其实这个你不用太担心,因为已经有人去试探狄飞惊了。此人面前,无人可以藏拙,就是狄飞惊也必要使尽浑身解数招架,底牌尽出,自然也就不再神秘了。”
顾朝云心头一震,能让蔡京这么有把握的人,普天之下应该也就只有那号称斩不得、杀不得、死不的的元十三限了。
或许至今仍有人不太了解元十三限是谁,但相信他死敌的名字一定有人知道,那便是名震天下的当朝太傅,更是掌管朝廷六部,为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的诸葛神侯,诸葛正我。
此二人同出“自在门”,师承韦青青青,原本是无话不谈的同门师兄弟,不想阴差阳错成了冤家对头,毕生大敌,也造就了各自非比寻常的盖世威名。
顾朝云看向老人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笑容,“我需要付出什么?”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温和笑道:“不,你误会了,而且你付出的已经足够了,现在就只是静候时机而已。”
顾朝云心里却在泛着纠结,这确实是目前最快也最简单的成名方法,直接取而代之,可风险也极高,姑且不说元十三限那边能不能成,他就算真能进去,日后可就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倘若一个不慎露出了马脚,那是想死都难。
而且今天这件事他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但凡敢说个“不”字,想来用不了几天,这湖中必有有人能捞出他的尸骨来。
别看这老狐狸笑的人畜无害,可杀他这种小人物绝对不会眨眼。
顾朝云思虑了几个呼吸,目光蓦的一定。
时机就像鲜肉,眼下真要错过他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遇到这种机会,畏首畏尾可不是他的风格,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放手一搏。
干了。
他眼皮一抬,语出惊人的轻声道:
“狄飞惊,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