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来死了么?
死了。
但死彻底了么?
并没有。
随着《道》之道的熟练度达到2%,《星数》修至超凡入圣即将步入道境,姜玄拿《星数》算四境以下超凡者是一算一个准。
所以王东来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是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献祭四喜县其他家族,献祭知道自己隐秘的人,再把王家全族给献祭了,给自己一个当鬼的机会,也给自己私生子一個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这么狠的人,要不要斩草除根?
姜玄心中点头。
当然要的。
虽然这家伙够识趣,将来不太可能对自己进行报复,但万一呢?
这家伙太狠了,还是彻底死了让人安心点。
想到这里,姜玄念头一动,沟通了先天苦竹后又对金蛟下达了个命令,随后再次把视线落到了方圆身上。
“王东来确实够狠,不过狠点也好。”
“把最肥的蛀虫清理了,小点的蛀虫也只能瑟瑟发抖,四喜县就等同于成了一张白纸,任凭方县令在其上信笔涂鸦了。”
方圆闻言摆了摆手:
“道长不用试探下官,能来四喜县上任,那下官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得好听点,下官是四喜县数十万百姓的父母官,说得难听点,下官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吉祥物,所以道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官。”
看着把自己地位摆的门清的方圆,姜玄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让一个文修四境的亚圣境强者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说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心中虽然不好意思,但该说的事情姜玄却是没忘:
“贫道有个弟弟叫姜文,是四喜文院院长丹夫子的学生,去年刚步入文气境。”
“贫道想要他借着这次四喜县大变,参与进事后治理当中去。”
“当然,我弟弟修文不久,处理各种事情或许有些稚嫩,所以还请县令多担待一些。”
方圆闻言点了点头:
“姜文既是丹夫子弟子,又是我文修后辈,哪怕道长不说,我也会对其进行培养。”
“四喜县之前的县丞因为淫祀邪神已经被下了大狱,下官没个助手也不行,不如让姜文暂代县丞之职?”
“或许开始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民生政事会出现些许差错,但毕竟是15岁就修出了文气的天之骄子,下官觉得他担得起这份重任。”
看着义正词严的方圆,姜玄不得不感慨,这些文修脸皮厚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厚。
不管是之前拿其他土豪劣绅的遗产借花献佛,还是现在的义正词严,说的都是这么理所当然。
当真厉害。
感慨之后,姜玄先是道了声谢,随后话音一转又说道:
“除了关于我弟姜文的事情以外,贫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县令帮忙。”
“道长请说。”
姜玄闻言指了指正在荷花池边捞鱼的小狴犴:
“贫道想要县令公布一则告示,告示内容是只要有石匠愿意为贫道干活,那贫道不仅付工钱,还可以让其观摩狴犴。”
“除了狴犴以外,贫道手里还有大凤,蛟龙,祸斗等灵兽凶兽,只要让贫道满意,贫道都可以让他们观摩。”
“当然,贫道是要入了境,生了匠心的石匠。”
“滥竽就不要来充数了。”
姜玄话音落下,方圆先是思索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
“这事情会在今天通知到各个镇上,要是镇里的衙役识趣点,最晚明天就会通知到各个村子里。”
“除此之外,下官还会联系好友,让他们在外界散出这个消息。”
得到方圆回复,姜玄心中了然。
看来师门跟这群文修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不然别人不可能这么勤快。
想到这里,姜玄再次道谢了一声,“那就多谢方县令了。”
方圆只是笑了笑:
“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又聊几句以后,姜玄就带着小狴犴告辞离开了。
他没去看那些从各家各族家里抄来的遗产。
并不是清高,而是他刚才抽空瞄了眼县衙的仓库。
里边是有灵物,但灵物灵气不高,所以姜玄也懒得去取。
带着狴犴走在大街上,见人群都离自己三米开外,姜玄也不介意。
既然穿着道袍带着小狴犴出门,那他就早意料到有这一幕了。
踱步间走进四喜楼,姜玄刚入门,就看到台上有个身着长袍,眉发皆白的说书人打开了折扇,拍下了手中醒木:
“今天咱们就来说说前两天发生在坞茶镇的事情。”
“话三天前夜里,正值明月星稀夜风清,有一队百二十人的天兵从...”
一句话没讲完,老神在在坐在高台上的说书人就看到走进酒楼,笑意盈盈盯着他看的姜玄。
然后他就把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何老六,你倒是说啊。”
“对啊,偌大的王家一夜间就成了一片白地,到底是谁干的?”
“衙门不是说了么?王家作恶多端被人告发了,族地被县兵夷成了白地,我看何老六就是凑热闹,所以才想着把王家的事情编成话本。”
“赚钱嘛,不寒碜。”
“要是王家还在,你看何老六敢不敢这样编排他们。”
“衙门的话能信?我看老六说的才是真的。”
“管他话本还是什么?老子就是爱听,何老六你快说,说好了少不了你的打赏。”
台下那些听书的议论不断,台上那何老六却是在抹了把冷汗后小跑着下了台子,弯着腰来到了姜玄身前:
“姜道长,您怎么来这四喜酒楼了?”
刚编的话本才说了一句,就被正主之一当场抓住。
正主还是脾气不太好,刚一手操纵了四喜县二十几个家族覆灭,直接导致了数千人头落地的神霄修士,何老六表示自己有点慌。
那些听书的看到何老六站到姜玄面前点头哈腰,也立刻闭上嘴巴安静了下来。
是非只因多出口。
他们这些有些闲钱听书的升斗小民,可比谁都懂生存之道。
要不是姜玄站在大门前,有些人都准备开溜了。
环视了眼落针可闻的四喜楼,姜玄看着身前的老人道:
“梨园唱尽古今愁,评门笑谈天下事,贫道就不能来酒楼听书了?”
听到姜玄所言,何老六却是直起了身子骨:
“道长是为评门而来?”
评门,又称为“戗金”或“戗盘”,是一个说书人之间相互抱团取暖的门派。
说书人虽然谨言慎行,但那时指一般时候。
要是事关评门,他们也会直起身子骨。
毕竟评门,差不多成了他们的信仰了。
看着面色严肃的何老六,姜玄点了点头:
“今天确实有事找评门,你是评门弟子?”
何老六闻言拿起了折扇,对着姜玄一抱拳:
“评门第一百七十三代弟子何中规,见过姜道长。”
姜玄见何老六直接喊出自己身份也不意外,只是挥了下手中拂尘回了一礼:
“神霄派姜道玄,见过何评书。”
何中规见状先是对着姜玄往楼上包间一邀,随后抱拳看向了大厅中的众人:
“小老儿今日有贵客,说书之事推到下午,诸位没意见吧?”
“没什么事,说书的尽管自去。”
“对对对,还是道长的事情要紧,我们算什么东西,不用管我们。”
看着阿谀逢迎的众人,姜玄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率先走上了楼。
何中规则是再次抱拳向着众人告罪了一声,随后才跟着姜玄走上了楼。
......
“道长找我评门有何事情?”
待小厮倒上清茶退出房间掩上房门以后,何中规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因为四喜县这几天的事情?”
姜玄摇了摇头:
“要是不想要四喜县的事情外传,贫道师门早就联系你们了,怎么还会让你编出本子?”
何中规闻言尴尬一笑:
“那道长找小老儿何事?”
姜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敲出‘嗒嗒’的声音后说道:
“四喜县的话本,可以传,甚至传得越广越好。”
“但其中有些细节要修改一下。”
何中规听到这里,眼神顿时一亮:
“道长请说。”
“话本这东西贫道不懂,所以不提什么意见。”
“贫道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得把这小家伙编进去。”
顺着姜玄指尖把视线落到小狴犴身上,何中规的眼神更亮了:
“狴犴?”
“龙之七子的狴犴?”
“那个传说中喜欢急公好义、仗义执言,可以明辨是非、秉公而断的狴犴?”
姜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评门的前辈,果然见多识广。”
“道长不怕别人知道你手里有小狴犴后打小狴犴的主意?”
先是疑问了一句,何中规随即自问自答道:
“也对,道长是神霄门人,干嘛要怕别人打主意。”
自问自答之后,他又眯起了眼睛:
“让道长知道,我将前几日的事情改成话本在酒楼说书,那是因为这事情就发生在四喜县,县城里的人就喜欢听这个。”
“可要把这话本外边去了,那可能就水土不服了。”
“我们评门的说书人是靠说书吃饭的,道长要是想要我们帮忙将这事情传出去也行,就是...”
看着何中规小拇指、无名指、中指三指合拢,拇指跟食指轻捻的诸天通用手势,姜玄不由笑了一下,随后拿出了五百张万元宝钞:
“评门弟子日说一书,一书值千金。”
“当然,千金是戏称,但想要评门弟子说书一次需要一千宝钞,这个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这里是五百万宝钞,足够评门弟子说书五千场了。”
看了眼桌上的宝钞,何中规随后又问道:
“道长想要哪里的评门弟子说书?”
“东山府嘉祥、莒南,陕北府绥德,西山府新绛,北河府曲阳,南河府浚县...”
待姜玄话音落下,何中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老儿明白了,四喜县狴犴出世这事情会通过评门传到石匠耳中。”
“至于那些石匠会怎么选,就不是我们评门能控制的了。”
见何中规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姜玄也不意外。
他这就是明谋。
想来就来,不来拉倒。
等事情传出去,总会有石匠愿意来的。
石匠来了,十里八乡给他挑几个聪明点的弟子没问题吧?
一来二去,这传承不就留下了?
哪怕实在没有石匠来,但石匠传承还是可以寻到的。
无非没有师傅带,自学起来慢些罢了。
可有苦竹在,只要传承入门,姜玄根本不担心培养不出工具人。
寻求更多石匠进入四喜县,一是姜玄想要节省时间,二则是想要扩充人才储备。
人才这东西嘛,总归是不嫌多的。
再度跟何中规聊了一些细节,姜玄随即就带着小狴犴走出了四喜县酒楼。
马上二月二了,他得到处走走看看,免得蛟龙走水时真的闹出了祸事。
可让姜玄没想到的是他刚从四喜酒楼走出,就被一个健壮的老汉给拦住了去路。
那老汉先是双眼放光地盯着小狴犴看了好一会,随后才将视线落到了姜玄身上:
“可是道长要招募匠人做工?”
看了眼老汉腰间别着的凿与锤,姜玄心中了然:
“老汉是石匠?”
那老汉点了点头:
“老汉刘汉午,领悟了匠心的石匠。”
“看到衙门贴告示说道长想要募人做工,只要工做得让道长满意,就可以观摩神兽,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姜玄点了点头:
“自然是真的。”
“不过贫道今天还有要事,刘大匠要是想要做工,不如先去贫道那竹山下等着。”
匠人,也是有独特的修行方式的。
或者说这个世界所有华夏的古代传承,都有自己的修炼方式。
石匠、铁匠、木匠都可以通过各自的传承生出匠心。
生出了匠心以后,他们制作的东西就会生出神异,所以也被称之为一声大匠。
看着欲言又止的刘汉午,姜玄继续说道:
“刘大匠放心,只要能雕刻出让贫道满意的石像,贫道绝不会食言而肥。”
“而且贫道的要求并不高,你既然已经领悟了匠心,那贫道的要求想来不是难事。”
“至于你想要观摩小狴犴,以后有的是机会。”
“要是小狴犴跟你亲近,贫道不介意让他天天去你家串门。”
见刘汉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姜玄笑了笑后就驾起云头朝着清水河边飞去。
刘汉午基本是跑不了了。
有了刘汉午,那刘汉早,刘汉晚还远么?
这个时代同门齐心,石匠跟石匠多有联系,只要自己不失信于人,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络绎不绝的石匠来到四喜县吧?
等石匠数量足够了,那镇压、疏导地脉、水脉的石像,想来也就不缺了。
就是得找不少品质上佳的石料来。
带着万千思绪飞向清水河,隔着老远呢,姜玄就看到平地上有简陋的土屋拔地而起。
屋子边小孩穿着新衣相互追逐,妇女洗衣做饭,成年的汉子则跟老人站在一起,看向清水河方向长吁短叹。
土屋群的最前边,则有县兵骑着龙鳞大马策马而行,警告靠近的百姓不要越界。
见到临时居住区还算有序,姜玄不由点了点头。
“土屋好像是土曜兵搭建的,所以这地方是姜文的手笔,还是赵明明的手笔?”
降下云头来到了一颗老槐树下,随之一声声敬称就传到了姜玄耳中:
“上仙。”,“上师。”,“真人”......
摆了下道袍凭空扶起众人,姜玄随后走到了一个精神头还算利爽的老人身边。
“老伯,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个地方的?”
穿着新衣服的老人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玄后才壮着胆子说道:
“好让上仙知道,我们是三天前搬到这里的。”
见老人称呼自己上仙,姜玄想了想也没反驳这个称呼,继续开口问道:
“你们为什么搬到这里来?是不是衙门为难你们了?”
或许是看姜玄面色柔和,老人身上的胆怯去了几分,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
“衙门倒也没有为难我们,我们到这里来也算是自愿的吧。”
“三天前有个书生带着一群衙役来到了村子上,说清水河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要发大水,所以让我们后退十里路。”
“我在河边住了几十年,清水河会不会发大水我能不知道?”
“可架不住那书生能说会道,劝动了村里大多数人。”
“那书生还跟那些人说只要去了,那衙门就会给每人发一套新棉袄,三个月的粮食,还有三斤肉。”
“除此之外,但凡去了的家庭还能免半年赋税。”
“只不过要是村里有人没到齐,那新衣、粮食,还有肉就只能领一半,税也只能免三个月。”
“衙门都这样说了,我不过来岂不是成了村里的罪人?”
“而且又想着二月二也没几天了,所以我也就跟村里人一起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老人又笑了起来:
“不过那书生也没骗人,答应的东西确实一点没少,全都给了我们。”
看着老人脸上的笑意,感受了一下临时营地里那些百姓们欢喜与担忧相杂的矛盾情绪,姜玄随即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分而化之,利以诱之这招是谁想出来的。
不过效果不错。
起码就这么几天的情况下,肯定不会闹出民怨。
而且等二月二那天真的闹大水了,百姓更是只会生出感激之情。
思及至此,姜玄又想到了迁移村庄的那个书生。
也不知道那书生是不是自己弟弟。
如果是的话,那就可得好好教育一番。
作为文修,怎么能做好事不留名呢?
得让百姓往死里感激才是。
心中思绪涌动,姜玄又跟老人聊了几句后就再度驾云上了青冥,开始在清水河两岸巡视了起来。
未免失败于后,不如审慎于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