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悄悄爬上枝头,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宛若顽皮的稚童,夜,却因为它的玩忽职守愈加显得昏天暗地,漆黑的连平日里绛紫的紫藤都染上颓败的墨色。万籁俱寂,绮幽阁静的仿佛能听到风的哀婉。
就在这样一个凄风嘘云的夜里,绮香阁荒凉的仿若话本里描写的兰若寺,芳草凄凄,阴森诡异。
“小姐,我是说过要看紫藤没错,可从未说过要大半夜跑来看啊。”佩雯紧了紧抓着江挽歌的手,一脸惊恐,总觉得那残破不堪的矮墙后面藏着身世飘零,造化弄人的哀怨女鬼,下一刻就会跳出来索了她的魂。
江挽歌见她吓得不轻,心里只责怪自己思虑不周,未择个良辰。
白芷却在一旁吃吃笑个不停,佩雯惶恐无措的模样落在她眼里反倒变得颇为有趣,故心生作弄之意,意兴阑珊的说道:“佩雯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佩雯眨巴着炯炯有神的杏眼,好奇的问道。
“这紫藤花据说是怨鬼所化,生前被邻居挖了双眼,救治不及失血而亡。此后,但凡遇到眼睛大的,眸子灵动的小姑娘,都会亲自现身取了她们的眼睛安在自己身上。”说罢。偷偷瞥了眼佩雯,见她娇小的身板已经渗的颤抖,又幽幽地指着她身后一片空荡荡的浅草地说道:“看,她就在你身后!”
这可吓坏了佩雯,只见她“啊”的一声惊呼,双腿惊起一尺有余,慌然无措的埋进江挽歌怀里。
“佩雯乖,佩雯不怕。”江挽歌拍着她的背好一阵安慰。又转而责怪白芷道:“你这当姐姐的,不照顾妹妹,反倒欺负起她来。”
白芷见状,眼尾逶迤,寒光一闪,揶揄道:“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小。”
江挽歌眸光一黯,这白芷妖性未除,过两日,她定要好好教教她人情世故不可。
佩雯见白芷如此说,愈加委屈,却也不动声色,生怕说错了话,行错了事,叫江挽歌难堪。
紫藤花是看不成了,江挽歌又惦念着那一纸婚约,三个人便各怀心事的朝着莺语阁走去。
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表姐。。。。。。”江映雪施施然自假山后走出,原本就柔弱无骨的身体在这愁云惨淡的夜里愈加显得单薄。她掖了掖手中的兰花鸳鸯绸绢,白皙的面颊上似挂着几道未风干的泪痕。戚戚然说道:“舅舅,舅舅此刻仍未回府。”
仍未回府?江挽歌大惊,体内灵气涌动,神识来到巍巍宫门前欲一探究竟,醇厚的灵力触上去,倒反弹回来,身体不禁一阵眩晕。
看来不可硬闯,江挽歌若有所思,忆起清晨所托之事,愈加惶恐,怕是凶多吉少。
“白芷,跟我走。”江挽歌吩咐道,临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映雪一眼,这表妹心思着实多,刻意等候在此处,就是要叫她良心不安。
乌云黑压压笼罩过来,冷风呜咽,佩雯咬了咬唇,一颗清泪和着胭脂滚落。
我终究是,比不上她么?
江挽歌与白芷脚底生风,霎时就来到了宫门前。
虽然神识曾两回游走此处,但江挽歌还是被那肃穆庄严的宫宇震撼到了。
一阵上好的白玉石阶衔接着巍峨雄壮的皇宫,宫门顶部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檐角立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龙,似欲腾空飞去。斑驳厚重的大门顶端悬着的匾额泛着不容逼视的威仪,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摘星宫”。
江挽歌忧心忡忡,却还是压抑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气定神闲的朝着宫门走去,原是因着那大门两侧训练有素的侍卫,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来者何人?”领头的侍卫眼神犀利,手中锋利的大刀警惕的挡在胸前。其余几个侍卫相互交换了眼神,亦整装待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亮出宝刀。
“哟,军爷,别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奴家,奴家好生害怕哦。”白芷妩媚一笑,说罢,好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递给江挽歌一个眼神,硬闯?
江挽歌会意,提醒她稍安勿躁,随后自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桃花香囊,递予领头的侍卫,道:“麻烦军爷将这香囊交与三殿下,江家江挽歌感激不尽。”
江挽歌?不正是那个与三殿下订婚的丞相府千金吗?那侍卫心底一惊,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生得绝色,清冷的气质如月宫仙子,虽衣不重彩,却是上好的丝绸,便已了然,但宫中规矩不可逾越,便抱拳恭敬的回道:“劳烦小姐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三殿下。”
“有劳军爷了。”江挽歌从容回礼道。待到那侍卫走远了,这才牵过白芷的手,焦急的望向那黑漆漆的长廊。须臾后,见那长廊里走过两个身影,一个是那莽撞的侍卫,一个正是阮云飞。
“你竟亲自前来见我。”江挽歌有一丝意外。
阮云飞眼中掠过一丝阴郁,却只是一霎,便又喜逐颜开道:“娘子深夜赶来探望,我岂敢怠慢?”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江挽歌暗骂道,却又想到有求于他,于是四下打望一番,佯装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道:“这夜黑风寒的,你不请我去你宫中一坐?”
阮云飞摇了摇手中的翡翠锦鲤扇,眼含深意,戏谑一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娘子,请随我来。”
虽已是深夜,摘星宫却依旧灯火通明,琉璃玉石相映成辉,层峦叠嶂的楼宇,镶金砌银的雕栏,波光粼粼的莲池,一派繁华景象。唯独那高高的红墙绿瓦,似牢笼一般笼罩下来,在江挽歌心底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压得她快要窒息。
“我和你打个赌如何?”秋濯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赌什么?”剪雨回问道,一颗心惴惴不安。
“就赌欧阳念瑶此生会不会活着走出摘星宫。”秋濯妩媚笑道,眼里却是冰冷的潭水,夹着丝丝哀愁潺潺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