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业十三年。
晋阳。
太原留守府邸。
“二郎,醒醒,别睡了!”
急切的女声在李世耳边响起,阵阵轻柔香气钻进他鼻子。
李世趴着案几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张绝色脸庞。
绝色女子正轻轻摇晃着他肩膀,满脸关切紧张。
“你是?”
李世抬头看了眼女子,微微一愣,无数疑问涌入脑海:
“我单身一个,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大美女?还玩古风,一身古典装扮。”
女子看他竟然不认识她,脸色难看起来,啐了一口,轻咬下嘴唇愠怒道:
“你真是睡糊涂了,我是你媳妇啊!”
随后跺了跺脚,冲李世身后喊道:
“爹,你得好好管管二郎了!整天瞎说胡话!”
“媳妇?爹?”李世被美女的话惊到了。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漂亮媳妇?
还多出个爹来!
李世父母离婚多年,父亲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对父亲,只留下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这是哪门子的爹?
李世挣扎着伸手撑着案几,想要坐起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不料手上使不出一点劲,整个胳膊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结果身子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板上。
“倒霉,胳膊压麻了!”李世心中暗骂。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却听到背后一声冷哼传来:
“哼!让你看书,你就是这么看的?”
威严中带着一丝冷冰冰的杀气,空气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几度。
李世不禁一个激灵,脑袋清醒大半。
他记得自己在玩一个《隋唐风云》的内测游戏,失败后正在等待重新加载,感觉有点困就趴桌子上眯一会。
不料一觉醒来,就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正想着,一股记忆洪流一瞬间冲进脑海。
一转眼的功夫,李世心情复杂起来。
他穿越了,来到隋朝大业十三年,成为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
此时的李渊,不过是一个普通国公,被隋帝杨广派遣到太原防御突厥。
而李世民,也不过是唐国公李渊的二儿子,没有官职和勋爵在身。
更要命的是,隋帝杨广对李渊并不信任,处处严加防范。
派了两名监军当李渊副手,监视李渊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穿越成李世民是天胡开局,能够坐享皇帝清福。
没想到却因为穿越的时间不对,要从头开始打天下。
李世来不及消化这些让他难以相信的信息,僵硬着脖子转过身,看着背后威严无比的李渊。
李渊身材高大,威风凛凛,梳得顺滑的胡子气得快飞起来了,瞪着眼睛盯着李世,满脸的愤怒神色。
他看着李世因熟睡而流到腮帮子的唾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向屋内武器架一招。
一柄戒尺隔空飞来。
李渊一把抓住戒尺,向身后一甩。
“啪”
戒尺在空气中抽出一声脆响。
“整天游手好闲,一提起弓马就来劲,一说读书就犯困!
怎么没见你骑马射箭时睡着?
天天就知道和人好勇斗狠。
搬来晋阳没半年,李家二郎的纨绔名声就传遍整个晋阳城了!
我李渊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你!”
李渊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震得屋外嫩绿的树叶都在不断颤抖。
李世神色凛然一变,不详的预感袭来,李渊要抽他了!
他能想象到戒尺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滋味。
恐惧袭来,李世迅速爬起身,顾不得半麻的胳膊,撒开丫子朝屋外飞奔而去。
边跑边喊:“观音婢救我!观音婢救我!”
从得到的记忆中,李世知道了绝色美女的身份,正是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无垢。
观音婢是长孙无垢的昵称。
长孙无垢和李世民已经成亲四年,小夫妻两十分恩爱。
李渊升任太原留守后,带着二儿子李世民和儿媳长孙无垢来到晋阳。
李渊妻子、李世民母亲窦氏去世早,长孙无垢便承担起当家主妇的责任。
她将李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受公公李渊喜爱。
李世知道她能在李渊面前说上话,连忙向长孙无垢求救。
长孙无垢又好气又好笑,愠怒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看着李渊气冲冲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戒尺,看样子李渊是真要揍李世民了。
不禁担心起来,真打伤了李世民怎么办。
“爹,要不饶了二郎这次吧,兴许他是看得太累了,才趴着睡着了。”长孙无垢架不住对丈夫的担心,开口向李渊求情。
李渊听到儿媳的话,幽幽叹了口气:
“唉,如今天下大乱,我原想二郎多读点书,多学些为人处世之道,对他以后有帮助。
谁知他如此顽劣,就爱骑马射箭,书是一个字不看!
他要是能学他大哥一点,那怕只看进去一点点,我也都欣慰了。
严谨才是关爱!过去是我太放纵他了,今天我得让他涨涨记性!”
李渊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速度快得无以复加,掀起一股强风。
长孙无垢脸色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李渊是动真怒了,竟运用起了武道功力。
李世目睹了这一切,内心惊惧无比,这不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景象吗?
这不是正常的隋唐世界!
他的心凉了半截,看这样子,这戒尺真抽到身上,那可就废了。
顾不得其他,立刻加速朝外跑去。
“还想跑?”
几个吐息间,李渊出现在李世民背后,戏谑问道。
他伸出左手,如同铁箍一样,牢牢抓住李世肩膀,将他死死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既然跑不掉了,那就吃我一尺!”
李渊狠狠心,右手挥舞戒尺,朝李世后背抽去。
长孙无垢忍不住双手捂眼,不敢再看下去。
她等待半晌,也没听见丈夫哀嚎的声音传出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孙无垢小心翼翼从手指缝朝外看去。
看到的一幕,让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李世背后泛起一层玄青色的光芒,仿佛一个屏障,将李渊的戒尺格挡在外面。
李世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李渊脸上同样满脸不可思议之情。
他甚至感觉到手中戒尺传来的反弹力道不断在增强。
“哄”一声低鸣响起,玄青色光芒更盛。
李渊片刻便被光芒淹没。
他惊讶至极,戒尺的反弹力道更大了。
“二郎,你…”
李渊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被突然暴增的巨大力道,冲击得向后退去。
毫无防备,李渊一个趔趄,没站稳,“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爹!”长孙无垢赶忙冲上前,去扶李渊。
李世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他等了半天的戒尺,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转身看去,看到李渊跌坐在地,长孙无垢正慢慢将他搀扶起来。
李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尴尬。
他可是堂堂太原留守,大隋的正二品官员。
武道修为在大隋一众武官里,也是出类拔萃。
如今却被他儿子,一个刚刚年满十八岁,还没正式跨入武道的年轻人,反震得跌坐在地。
传出去没脸见人了!
李渊长叹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郑重看着李世。
这把李世看得有点发毛。
终于,李渊开口了:
“二郎,你娘死的早,你年纪小,我又整天忙于军务,对你疏于管教,没能好好教教你。
你养成如此性格,不爱读书,也有我的责任。
子不教父之过,这都是我的错。
我也理应受罚!”
说罢,李渊挥起戒尺,朝自己左手狠狠抽了过去。
由于力道过大,戒尺在空气中划出“呲呲”的尖啸声。
“啪”,
戒尺打在李渊左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猩红的鲜血立刻从李渊手掌溢出。
一切发生地太快,李世和长孙无垢毫无思想准备,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李世看了看李渊掌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又看了看李渊落寞无奈又自责的表情,恍惚间想起穿越前的事。
他小时候犯错,气得父亲总是要打他。
每次父亲手掌高高扬起,然后又慢慢放下,脸上落寞无奈又自责。
每当这时,李世总是很骄傲,以为父亲不敢打他。
直到父亲离开后,随着李世慢慢懂事,他才知道小时候他是多么气人。
父亲不是不敢打他,而是舍不得打。
只是想对父亲说一句“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也都没了机会。
关于父亲的记忆很淡了,这一幕李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不断提醒着他,父亲是爱他的。
李渊的表情,与记忆中父亲的表情一模一样。
一刹那间,李渊的身影,与父亲的身影重合起来。
悲伤涌上心头,李世慌忙扑向李渊,抱着李渊胳膊,哽咽道:
“爹,别打了!别打自己了!儿子错了!儿子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