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暂时没别的了吧？没有那就散会，唐教授，来我办公室聊一下。”

这句话，让原本几位打算离去的领导顿时按捺住了离去的想法，于不动声色中，众人见唐志高一脸严肃地起身走出会议室后，纷纷端起了茶杯。

程副校长抿了一口，微笑着打趣道：“看来唐志高有一壶喝了。”

“老周不是答应了嘛，有什么喝一壶的？”

程副校长呵呵一笑：“咱们周校长今年找咱们学校老几位院士说了好久这才卖了人情给隔壁，就等着后年人家还回来，结果，一番操作勐如虎，被人用大帽子扣下来，你说老周他心里爽不爽？”

“话是这么说……”

“话就是这么说，不过这个帽子啊，我觉得扣得没毛病。”程副校长站起身来，一脸慨然：“我虽然不搞材料，但也知道人家小伙子的成就是足够了，谁都拦不住。”

众人便一阵笑。

“散吧散吧……”

*

*

校长办公室，周校长坐下后正准备拉开抽屉，不料唐教授先一步掏出了烟盒，给他递了一根不说，还啪嗒一声点着了火。

“你娃……”周校长用手点了点唐教授，身子靠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喷了一口。

唐教授也回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老程心里有些不爽是真的，你也没必要呛人家嘛。”周校长吐出一口烟，教训着自己的学生：“你不是说要团结么？”

“要成果没成果，要教学没教学，要能力没能力，他就一个三无先生……”唐教授很是不屑：“他不是自认为政治手腕高超，擅长四两拨千斤么？我让他拨呗。”

“嘿，多大的人了还说小话？”周校长便摇摇头，笑了起来。

这学校，就没几个人知道他俩曾经师生，而且还是一起玩过游戏、抽过烟的那种。

他俩在会议室，说是演戏，那不完全对。

只能说，一切为了团结。

……

唐教授抽了几口烟，看着校长鬓间的白发，他也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老师过来当校长，其实压力挺大的。

省交这学校，你说差嘛，肯定差不到哪去，反正比农大好。

但你要说好嘛……一个211，那还能好上天呐？

而这些硬件其实都是其次。

真正的麻烦还是总有些那么些人……反正就是不让你如愿他就开心了。

还美其名曰搞平衡，玩的是政治艺术。

那要玩，大家都玩嘛。

“其实叶铭这个，我觉得你还是有点操之过急。”周校长弹掉烟灰，正色道：“后年他才才多点子大？按照正常读书他才刚毕业。你觉得那些老古董会给他开先例？”

//注：院士两年一增，单数年的1月提名，4月截止。

唐教授不以为意：“那不一样，态度不一样。”

周校长便笑着摇了摇头：“态度……不过你说得对，还是看态度。”

唐教授下意识地点头，但随即听出了这老头儿话里似乎有话……

但当他疑惑地看着周校长时，却见后者挥了挥手：“没事你多跑下实验室，你还年轻，还可以有成果出，别一天到晚跑业务，钱哪有赚得完的？”

“额……”唐教授哭笑不得：“我哪有？”

“反正听说你公司好像业务做得有点大，你还是要注意点影响，低调点。”

“低调这个就没法了。”唐教授笑道：“马上我们就要搞一个特别巨大的发布会，要不您也来参加一下？”

周校长一怔：“啥子发布会？发布啥子东西？”

“ai、eda、混合芯片。”

……

脑机中心。

生物实验室内，墨谷站在手术台前，用镊子夹子一片带着线的、20x25毫米的“狗皮膏药”贴在了实验犬的神经创口处。

叶铭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也一丝不苟地协助着她。

他们两个的身后，围着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研究生们。

墨谷胸膛起伏两下，从显微镜上抬起头来：“今后做手术是不是还得学一门集成电路课？”

叶铭：“额……”

“要不就是找个搞芯片的当助手？”

身后众人就笑了起来。

“不用，设定好数据，就是按个回车的事。”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墨谷偏头看着叶铭，笑着打趣道：“你搞得我气都不敢出了。”

“嘿嘿……”

经过墨谷这么一“调戏”，叶铭顿时轻松了不少——刚才他确实整个人身子都是绷着的，紧张得要命。

毕竟今天这台手术的意义非凡。

今天是混合芯片第一次运用在手术上——不仅仅是芯片，还包括了绝缘水凝胶。

那片狗皮膏药就是绝缘水凝胶。

这种经过处理的新材料，可以抵抗排异、与肌体吻合——说白了就是可以“长进肉里”，还可以固定芯片，并且它还承载着电路和供电系统。

如果手术达到预期，就意味着人类将从此真正迈进与芯片融合的时代。

你说他能不紧张？

“上吧，姐。”

“好！”

墨谷深吸了一口气，左手轻轻地揭开水凝胶，右手用另外的镊子将gtrgd材料与已经被截断的神经一一对应。

“来。”

随着叶铭输入数据，墨谷也一直保持着姿势，等待着融合。

“停。”

等到一边的神经吻合后，她继续将材料线与另外的神经对应：“来。”

……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墨谷额头的汗珠也不断滚落。

她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连接情况，直到最终确定都吻合之后，她才轻轻地放下水凝胶贴片。

长时间的专注让她一个踉跄。

叶铭连忙一把扶住她。

“我没事，就只剩缝合了，邓川你来。”

“好的师姐。”

墨谷站直身子，脱掉手套，拉下口罩，接过叶铭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汗，笑望着众人：“我的活儿干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是是是。”

“墨谷辛苦了。”

“辛苦辛苦。”

一群人嘴上打着哈哈，但眼中的表情却愈发的紧张起来。

是的，手术部分完成了，那就只剩下材料和芯片部分了。

到底是一次成功，还是要重头再来，就只等唤醒。

沉寂中，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以齐院长为首的一干医学院教授齐齐现身。

……

时间缓缓流逝。

实验犬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齐院长站得最近，他双手插着腰，表情异常严肃。

当看到实验犬即将恢复后，他马上回头，压低声音告戒着身后的人山人海：“等会再兴奋都憋着，不要打扰到实验动物。”

随着他话音落下，实验犬在万众瞩目中睁开了眼睛。

它第一眼便看到了齐院长，眼中就充满了一丝困惑，紧接着是畏惧。

墨谷见状立刻上前一步。

当看到她时，狗狗的眼中升起了几分亲热，紧接着它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后便开始挣扎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它的四肢上。

当看到它四肢开始有规律地挣扎起来后，巨大的喜悦瞬间溢满了整个实验室。

……

“很好，很了不起！”

半小时后，齐院长和医学院的教授们与唐教授等脑机中心的教授齐聚会议室。

掌声之后，齐院长望向坐在最末的叶铭和墨谷大笑起来：“你们两个，一年前偷摸做实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啊？”

两人对视，同时一笑。

“院长，我是纯粹玩，这家伙肯定是想到了的。”墨谷捧着茶杯指了指身边叶铭：“他捞出一坨电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齐齐笑了起来。

“哎！有生之年啊！”齐院长摸着头发，又望向身边的唐教授：“老唐，这个芯片是不是你们公司的？”

“是。”唐教授自从接到实验成功的消息后，那笑就一直没有消失过：“目前，就我们有。”

“成本多少？贵不贵？”

随着齐院长这句话，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唐教授。

这才是重点。

一项技术要造福大众，但如果是天价……那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大众”的。

唐教授微微一笑。

“芯片的成本，是随着规模逐渐降低的。今天这一片，成本可以说上百万都不为过。但规模上去了之后，它不会比一片手机芯片贵多少。”

听到这，齐院长便带头鼓起了掌。

不比手机芯片贵多少，那就是撑死了几千块钱！

那这真的算是无比的良心了。

“但还是有贵的，绝缘水凝胶就很贵。”唐教授轻轻呼了口气，一脸的遗憾：“目前绝缘水凝胶的制备流程和成本都很贵，而且老陶他们也一直在找替代产品和制备方桉升级……看到时候有没有突破，如果没有，20*25这样的一片，价格也是好几大千，而且随原材料市场的价格……只会涨，不会跌。”

“嗨！我还以为多少！”齐院长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进口医疗器械那价格啊……真的是。”

“齐院长，怎么会不知道呢……”唐教授也笑道：“之前为了搞脑电信号，我们买了个巴掌大的信号分析仪就是十几万，结果……咣！没用了！现在二手卖一万都卖不出去，亏大了。”

“哈哈哈哈！”

齐院长再次畅快地大笑。

他是搞脑神经的，当然知道脑信号分析仪有多贵，也知道了……随着叶铭的新材料一出来，这些设备瞬间就从以前高高在上的“高精尖”跌落云端。

因为没人用了。

笑过之后，一位医生好奇地问道：“唐教授，为什么水凝胶会这么贵？什么材料制的啊？”

“嗯……因为目前还没打算公布，所以具体不方便说。不过可以透露的是，稀土。”

“稀土？那确实储量有限……”

唐教授心说这不是储量有限的问题，而是牵扯到它的前道材料是“叶镝”！

这可是目前为止，超越氮化镓的存在。

你说怎么可能便宜得下来？

“好了，既然实验圆满成功，那就该考虑下，怎么发了！”

齐院长拍了一下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

“同志们，这是改变整个医学格局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