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是县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一到晚上便会有大量摆地摊的赶来摆摊，可谓是热闹非凡，加上又是过年过节的，自然是人气鼎沸，哪怕现在只是下午五点多钟，附近也已经能够看到一盏盏的暗黄色灯光开始亮起，一个个摊主蹬着自家的小三轮，或者是小推车便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父子二人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即便如此，陈涛也只是拿了一个煮鸡蛋递给陈渊，他自己则迅速离开了此地，前方大市场管理部。

这里摆摊也是有讲究的，虽然不收摊位费，但会收卫生管理费，只要交纳了卫生管理费，你就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摆摊了，不要在大马路中间挡了别人走路就行。

陈涛离开，陈渊一个人蹲在六个大蛇皮袋前面慢慢剥着鸡蛋往嘴里塞，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甚至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关注。

好在，还不等那些人进一步靠近说什么，行色匆匆的陈涛便喜滋滋的赶了回来。

“行了，一切都搞定了，这里我也问过了，暂时没人摆摊，咱们就在这摆吧，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就看你老子我了！”陈涛笑眯眯道。

儿子将东西给弄了回来，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也不甘示弱。

然而，现实却是……

一个小时后，陈渊看着门可罗雀的摊位，一手拖着腮，一边看着正趁着空隙吃水煮蛋的老爸无语道：“爸，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

“你等我吃完啊！”陈涛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无奈，陈渊又等了一会，果然，陈涛忙碌起来了。

“瞧一瞧看一看啊，上等的羊毛衫、毛线衣，都是刚刚从羊城进来的最新款式，保证便宜了，快来看一看，快来瞧一瞧啦！”

“嗯……围观的人是多了些，但，买的人还是少了点！”陈渊目光微微闪了闪，知道老爸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了。

因为这家伙定的价格虽然比边上其余几个摊位要便宜一些，但也没便宜太多，所以，尽管会有人询问，但，并不出彩。

从摆摊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了，一共卖出去的衣服还没几件，跟陈涛心目中想的一开张就全部卖出去，简直是天差地别！

“行了，老爸，价格重新定一下，这些毛衣全部九块九，羊毛衫十九块九，外套也是十九块九，那些T恤啥的，也全部九块九，就定这个价！”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陈渊，终于开口了。

他给过老爸机会了，然而，对方不中用啊！

既然如此，那陈渊可就不会再客气了。

“九块九？会不会太便宜了点？”陈涛迟疑了。

方才他特意去附近另外一个地摊看过，人家的衣服款式、质量不比他好，甚至有些可能还比他差的，一件T恤都卖十几块，他们卖九块九，这得少赚多少钱？

“爸，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多赚钱吗？薄利多销这个词听过吗？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给老妈攒够手术费！”说到最后，陈渊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此话一出，陈涛顿时一惊，旋即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是啊，从刚才开始，他就钻入了牛角尖，只想着多赚了，却没考虑太多。

“行，既然这样，那你说咋办？”陈涛蹲在儿子身边，笑眯眯问道。

“你就在旁边收钱就行了！”丢下这句话，陈渊目光左顾右盼的看了看。

旋即，忽然站在了摊位前，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服装厂，江南服装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拿着厂里的衣服抵工资。原价都是三十多、四十多、五十多的毛衣、羊毛衫，现在通通十九块九，只要十九块九！T恤更便宜，只要九块九，我们只要拿回自己的血汗钱就行了，统统不赚钱！王八蛋黄鹤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奶声奶气，却响亮十足的声音，蓦然在繁华的夜市当中响了起来。

下一刻，原本喧嚣无比的街道，竟然在瞬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几乎是在摊位附近的所有行人，包括不远处的那些摊主等等，全都忍不住的扭头朝着陈渊父子二人这边，朝着正站在摊位前，双手做喇叭状努力卖命嚎叫的陈渊看了过来。

别说那些人了，哪怕是站在陈渊身后的陈涛，也在瞬间傻眼了。

此刻他的脑海当中满是江南服装厂是哪？

王八蛋老板黄鹤是谁？

我什么时候给他干了大半年没血汗钱？

当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儿子在扯谎的时候，冷汗几乎刷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是一个人人都还非常淳朴，人性都还非常善良的时代，陈涛哪里还敢让儿子继续嚎下去。

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一把将儿子给抱了起来，阻止了儿子继续哀嚎的举动。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驻足看了过来，原本距离近的一些人，更是迅速围了上来。

“老板，这咋回事？这小娃娃是你儿子？”

“对呀，老板，你们这真的是被人欠钱拿衣服抵押货款了？”

“这些衣服，真的只要九块九？羊毛衫真的只要十九块九？”

……

一个个询价的、关切的声音，不断响起。

陈涛顿时更慌了。

然而，就在此时，陈渊忽然挣脱了老爹的怀抱，低声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话道：“你待会按照我的说法来就行了，不要乱说话！”

说完，立即转头装作可怜状的奶声奶气的对着最前面那人道：“阿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

“三天没吃饭了？”最前面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听到陈渊的话后，脸上顿时涌现心疼的表情，急忙蹲下来摸了摸陈渊的脑袋，想要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发现自己啥吃的也没带。

反倒是后面，立即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姐姐直接送了一个包子上来。

陈渊也不客气，笑眯眯的说了一声谢谢姐姐，便接过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