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几人轻车简从由横门出城,路径城郊荒田,晁御探出身子张望。
原本应有上千奴隶劳作的十几里地,如今却是荒草丛生。
哎,看来那营长还是走了淮南那条路。
晌午时分赶到陵县,这陵县繁华不亚于长安。
年复一年,皇亲国戚们死了一轮又一轮,陵园越建越大,陵县也便随之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
几人找到了城中最大的赌坊,晁御报了郭解名号,不出一个时辰,郭解便带着几个小弟出现了。
“是晁御小兄弟啊!”
郭解见晁御如今穿得颇为体面,心中也是为他高兴,可扫了一眼旁边的卫青,眼里又多了分谨慎。
“郭大侠,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晁御依葫芦画瓢,又将左监如何欺压良民大肆敛财编作段子一顿输出,虽没有星爷那段来得顺溜,却也让在座的听得入神。
“岂有此理!”
这熟悉的味道,晁御知道,妥了。
“你说他叫郭解?”回程的路上,卫青问道:“是前朝女相士的孙子?”
晁御点了点头,而东方朔却是叹气摇了摇头。
“果然侠士之风,今夜能不能成,便看这位郭大侠的了。”卫青道。
……
原本约定次日一早在厩置碰头,可晁御心里总是不大放心,郭解虽精于偷盗之术,可那翁主刘陵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主儿,就怕东西没拿到,反倒被擒住。
入夜之后,晁御支开守卫,猫在刘陵翁主府后门对面的大树下。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黑衣人开始探查着院墙,随后三下五除二,翻进了院子。
果然是个练家子,不能小瞧了五短身材,郭解身手属实敏捷。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院内依旧偶有巡视的火光,却没出异样的动静,看来东西不好找。
突然间,嗖的一声!
一支着火的箭矢划破夜空,直直射向了翁主府!
顷刻间,翁主府上锣声四起,院内叫嚷声此起彼伏。
晁御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郭解的脱身之法,还是有人收到了风声,蓄意破坏?
一个黑影从院墙翻出!
是郭大侠!
好在院内慌乱,并没有引起注意。
晁御刚想跟上一路再与郭解相认,可还未走出一条街,另一个黑影便从一处巷口杀将出来,月光照耀下,锋利的匕首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好在郭解反应迅速,抽出短刀应对。
晁御躲在对街握紧了怀里的旧耙头,若是郭解不敌,自己又当如何做?
郭解且战且退,深怕打斗声引来了守卫。
而那追杀之人却毫不手软,郭解将将逃出几米远,那人便从怀中掏出一圈绳索,振臂一挥,刚好套住郭解。
这手段……
晁御见郭解落了下风,小心翼翼穿过街道,猫在了巷子一旁。
好在郭解眼疾手快,用手臂挡住了绳套,可就算如此,也限制住了郭解的行动。
眼见那人开始收绳,拿着匕首越走越近。
趁那人双手握着绳索不敢松懈,晁御把心一横,握住耙头,冲将出去,打算来个措手不及。
可谁料,那人听觉极为灵敏,腰间一扭,便轻松躲开了晁御的袭击。
这腰身……
是个女人!
晁御转身之时,睁大眼睛,想要借着月光看清此人面貌。
一双惊愕的大眼睛。
难道是她?
……
“绝无可能。”东方朔说得斩钉截铁。
辰时,四人已聚在厩置。
晁御将夜里之事告诉了东方朔和卫青,他怀疑,那个半路拦截的黑衣人,就是歌舞坊的宣奴。
“宣奴一介女流,怎可能会武?我与陛下早已摸清她的底细,排查了过往,多次试探之下才敢将其安置在歌舞坊中作为策应。黑衣蒙面,你是如何断定的?”东方朔实在难以相信。
晁御摇了摇头:“就是种感觉,而且她那双眼睛,我印象深刻。”
东方朔摆了摆衣袖:“荒谬。”
“我看你才是色迷心窍了吧。”一夜的惊险,晁御心中也很是郁结,再加上东方朔的不信任,晁御窝了一肚子火。
郭解在一旁,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慌了手脚。
“莫再争论了,此人究竟为何人,容后再议。”卫青掂了掂手中书简:“现下最紧要的,是将账簿呈与陛下,早日结案。”
未央宫中,汉武帝刘彻,太后王娡连同丞相田蚡以及翁主刘陵,皆被请到了偏殿。
而殿下站着的,则是晁御一行人。
“朕今日收到一卷书简,其中账目明细简直触目惊心啊。”
刘彻将书简往地上一扔:“在座皆是朕的长辈,不知对此书简上的内容有何见解。”
田蚡主动起身捡起竹简:“容臣为陛下分忧。”
待他抽开竹简翻看了一会儿,脸上便是青一阵白一阵了,他斜眼看了看刘陵,那刘陵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怨愤。
“陛下!”田蚡哐当一下跪在殿前:“臣有罪啊!”
他这出戏,看得晁御怪尴尬的,接下来的剧情,定然是自述监察失职,请求戴罪立功的戏码。
果不其然,与晁御料想的分毫不差。
“丞相事忙,此事我已交由卫侍中协东方朔办理了。”
刘彻说罢命卫青接旨:“彻查卷中名目,严惩犯事者,诛其欲孽,抄没家产,充缴国库!”
“卫青领命!”
正当晁御感叹着自家阿爹好手段时,刘彻又发话了。
“翁主此番受惊了,如今京中不太平,依朕看,还是送翁主回淮南较为妥当。”刘彻脸上堆着笑意,可眼中却布着杀气。
刘陵刚要申辩,田蚡立马背后打手势制止。
刘彻转而看向晁御:“晁侍从,送翁主出城。”
“晁御领命!”
晁御挺起胸膛看向刘陵:“翁主,请。”
领了皇帝的谕令,晁御当天便把刘陵赶出了长安城。
这翁主,来时有多风光,走时便有多狼狈。
晁御站在城门外,看着斜阳铺满漫天霞光。
比起史书上记载的汉武帝,他眼前的汉武帝,更为年轻,睿智伟岸,却又万分亲切。
霞光渐渐散去,地平线上金光开始暗淡。
刘陵翁主被刺一案算是不了了之,可左监之死悬而未决,却也无人在意。
人究竟是谁杀的,用的是什么法子?
既要敲打淮南,又要拿捏窦太后一党,难道这都是阿爹汉武帝的安排么?
还有那宣奴……
看来这长安城中,诡秘之事,伐谋之人甚众。
想要一步登天,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