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神州,苍南道,卫所雾城
老兵许大有难得混了一顿酒肉饭,吃饱喝足,惬意地躺在城门脚下,一块长磐石上,用一根斗笠里抽出来的竹条,仔细挑着塞住牙缝的菜渣。
前日,卫所两百兵丁联合附近几户高门士绅武装家丁,共计一千人,又得了一位全真道法师之助,锤爆了一支上岸劫掠的海客,不仅得了七副铁甲,十三把打刀,还有三十四颗货真价实的贼寇首级。
卫所千户刘政知道其中利害,赶紧地给朝廷递报上去,又在功劳簿上留下大片空白,给县、府、州等各级上官署名用。
各位上官看在这位千户如此上道,喜不自胜地层层加码,斩获海客首级三十枚,就被吹嘘成杀退上万海寇,斩首数百级的泼天大功。
现如今的朝廷,文官集团经历一百几十年的明争暗斗,不仅斗倒了开国勋贵,拿捏住宗室外藩,就连皇帝都只能圣主垂衣,躲在后宫修仙,朝堂事务还得是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说了算。
苍南道用驿站快马递上去的加急抄报,也许是用了银子开路的缘故,放在当日一摞入阁文书最上面,自然是被阁老们传看了一遍。
大概是江南各州府都是科举文官出身,正儿八经的自己人,那怕卫所兵丁骁勇善战,还得是各级上官指挥得当。
此事无需劳烦宫里的圣人,一位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阁老提起朱笔,随手画了个圈,赏格、恩赐、军功等相应事宜就此定了,着朝廷有司赶紧落实。
话说回来,苍南道卫所雾城老兵许大有打了个酒嗝,一股酸臭味冲地鼻子发酸,赶紧将敞开的衣襟收起,免得肚子着了凉,晚上拉稀就不好了。
这时,卫所往西,走青口的直道上,一阵浓雾骤起,蓝白色的电光在雾里忽闪忽灭,毫无来由地一下地底闷雷震鸣,突然走出一个短衫短裤,头发平齐的半大小子。
老兵许大有浑身一阵酥麻,直挺挺地坐起身,看着那人一张生面孔,却是唇红齿白,一身富家贵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前日杀退的那伙海客。
根据捕获的俘虏交待,他们原是华亭高门吴家的人,出海与瀛洲将军交易,不料途中遭遇风暴,又遇上弥天大雾,失了航向,原以为到了瀛洲,上岸就是抡起刀枪做一票无本的买卖,没成想被风暴吹偏了,无意之中到了苍南道,才会发生这等误会。
要不是船队遭到退潮,来不及撤退,统统搁浅,在滩涂上彻底趴窝,这场窝里斗的鏖战,指不定谁输谁赢。
再则,随船的吴家小公子见机不妙,带着两个忠仆提前下船,早就跑地无影无踪,也不知去往何方。
这份沾满鲜血和眼泪的口供,自然是给雾城卫所的功劳蒙上一层阴影,只不过他们早就知机地分润功劳出去,天塌下来,还有州府县各位上官扛着,区区华亭吴家再横,能跨州出府执法?出不了事的!
老兵许大有发现一张生面孔,就在城门附近不远处,一位青衣小帽,乍看之下就知是高门大户家生子,却毫无骄横之气的书童也看见了电光隐隐,雷鸣阵阵的雾气里,走出来的公子哥,本能地察觉到那“读书人”身上的一丝书卷气。
“先生贵姓?仙乡何处?”
小书童是识货的人,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面对一位读书人,他可不敢怠慢,唯恐给主家丢了脸面,不慌不忙地拱手作揖道。
“免贵姓唐,单名一个默字……仙乡何处?约莫是云深不知处!”
此人正是唐默,写了新书开头三章,大概是口气太大的缘故,被编辑随手一句审核不通过给轻易打发了,结果他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唐默刚刚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团雾气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浓雾,好在外面有劲风吹过来,吹散了雾气,却嗅闻到咸腥的味道,估计就是海风了。
没成想,唐默看着雾气淡薄的走出来,却发现自己来到海滨区域,惊涛拍岸碎成千堆雪,千尺雄城镇海平鲸波,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愣怔着有些出神,随口答话,结果就被人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我都穿越了,还管那么多干甚?”
青衣书童毕竟追随家里的公子读过几年书,隐约记得“云深不知处”来自何处,轻轻笑道:“唐公子真隐士也!云深不知处,乃是大唐诗僧贾岛所做,出自《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书童立即会意过来,以为面前不远处的公子,乃是出世入山修炼的隐士,又因为某事下山入世来了。
他知道,这类人常年独自居处,过着餐风饮露,梅妻鹤子的日子,都有一副旁人摸不清楚的怪脾气,不好得罪了,也不好轻易放过,正想放低身段,曲意结识一下,稍后引荐给自家的公子,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谁知,就在这时,对面的“唐公子”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戟指,朝自己轻轻一点,前些日子从旧货场淘换寻来的老物件,巴掌大的《八仙·铁拐李》黄杨木雕,竟然凭空飞去,轻轻地落在那人手里。
青衣少年自然是又惊又喜,心里暗叹道:“隔空摄物!全真道法师叶知秋也不过如此,这唐公子真是值得结交的世外高人呐!”
孰不知,唐默此时的震惊,远比书童还强。不久前,双眼突然一黑,脑海里立即出现一座七层高楼,底层内里四根合抱粗的柱子,每根柱子有十个空格,周围按六合之数,每一面墙壁,又有上下三层九个格子,总共九十四个空格可以放物件。
突然间,唐默感觉到七层高楼发出一股莫名吸力,自己在鬼使神差之下,伸手往前戟指轻轻一点,结果就是对面的书童袖里暗袋,蹦出一个巴掌大的黄杨木雕,就像是被谁拿着,直接落在自己手里,仔细看了看,大概是年份足够久了,雕像外面有一层被人盘了许久,乌紫泛红丁的包浆。
唐默立即发现自己“隔空摄物”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不仅青衣少年满脸震惊,就连见过世面的卫所老兵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脸上赶紧挤出职业笑容,拱手抱拳。
“此物与我有缘!还请小哥成全则个。”
随后,黄杨木雕《八仙·铁拐李》凭空消失,唐默眼前再次一黑,看到脑海里的七层高楼,飞进去一件老物,落在底层内里东边柱子靠上端的空格里。
紧接着,七层高楼爆闪出一阵昏黄光辉,就像古老的太阳垂落西极时,最后一抹余晖,高楼门匾上,三个大字有如水底藏起的龙舟缓缓浮出来。
唐默看着古朴的篆文,隐约辨识出第一个和中间那个:“楼……宝……什么?楼宝藏?不不不,应该是藏宝楼……这是我的藏宝楼!”
下一瞬间,藏宝楼收藏到黄杨木雕《八仙·铁拐李》后,立即反馈过来,化作一阵阵雨点似的光芒,飞快地渗透到唐默体内。
“藏宝楼收藏民俗物件《八仙》,手艺(木工)+10,交涉+5,诈唬+5,表演+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