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吴敬忠”定了定神,看见街头巷尾小胡同里呼啦啦钻出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路边,唯恐挡了别人的路,垫起脚尖、翘首以盼,分明在等人。
“有意思!这是哪个大人物要出场了!”
“吴敬忠”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身边的路人看他如此浑不在意,忍不住握紧拳头,要不是“吴敬忠”一身读书人装束,书卷气很重的样子,没准就会被人饱以老拳。
这时,有人喊着“来了来了!”,自顾自地在前面开道,众多好事者顿时屏息静气,按捺不住地探出身子。
“吴敬忠”回头望去,看见一群劲装短打的江湖人士出现在街角,簇拥着一位英姿勃发的而立之人,每一脚踏出,给人的感觉就是地面都要碎了,可见其下盘之稳,脚力之重。
“龙骧虎步真英气,霸气侧漏是狠人!这人,不简单啊!”
一个衣衫褴褛,唱莲花落的乞丐,突然凑了上去,别看他一瘸一拐的走着,簇拥这位霸道武者的江湖人,硬是没拦住。
“禹步?还有一点道教龙门派云腿的味道!奇了个怪!”
“吴敬忠”有点好奇,模仿那位老乞丐的身法步伐,轻易地钻出拥挤的人群,走在更前面。
只听身后老乞丐沉肩缩颈,就躲过了几个跑腿帮闲胡乱伸过来抓他的手,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凑到霸道武者跟前。
“赵师傅,你嘛时候津门第一?”
赵俊卿哈哈大笑,脚步都没停过,双手左上右下简单一拱手,笑道:“醉罗汉,你也想跟我上擂做过一场?”
老乞丐苏璨脸上调笑的神色顿时一滞,避让帮闲的身法就出了罅漏,顿时被人抓住外面破破烂烂的脏污衣裳,这么用力一扯,露出干净清爽的里衣,十个麻袋赫然显露在众人眼里。
老乞丐苏璨脸上嬉笑顿时消失不见,冷声着:“小屁孩子很不懂事嘛!”
几个“赵师傅”的弟子很有眼色,赶紧挤过来卡位,同时暗中给师兄弟以眼色,把这几个平日里用得上的帮闲护住。
丐帮十袋长老再愤怒,也不会冲着“铁腿水上漂”赵俊卿的门下弟子发作,他太清楚这位敢签生死状,上擂台的武人,真的能豁出去。
“论功力,还是咱家高出许多。可是论杀性,还是赵俊卿更霸道!”
丐帮十袋长老都被当场拉了面皮,还发作不得,人群里有不少与“百草堂”有嫌隙的江湖人,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此时不出来拉踩,反而大声鼓噪。
“赵师傅,津门第一!”、“赵师傅,从今开始津门第一!”、“赵师傅威武!”
“百草堂”的当家也是人来疯的性子,看见众人如此给面,赶紧拱手揖礼,一脸笑嘻嘻的,当仁不让地领受“津门第一”的称号。
这场面实在是有点狂妄了!人群里的江湖人,尤其是吃武行这碗饭的同行,更是愤愤不平,心里憋着一口怒气。
可是,赵俊卿的天分太高了,还是个练武狂,百草堂的《秘宗拳》不过是二三流,在他手里就变得极端可怕,由外门拳术开门,登堂入室窥见内家拳法精要,内外兼修之下,已成武道大家。
这样的人通常惜命,更要脸,只是赵师傅不过而立之年,出道以来没败过,养成一口睥睨天下的傲气,一招一式的火气还很大,就连生死状都敢签,谁不怕?
比他厉害的老家伙,怕死!不怕死的年轻人,武功不够高!
赵俊卿横在青黄不接这一层,百草堂治病卖药,每年大笔银子进账,又有大批门人弟子捧着,弄了个津门衙门特聘教习,有钱有势有靠山,简直无敌了!
阔说起来,“赵师傅津门第一”实在是不过分,甚至有点谦虚了!
须知,现如今的民国,北洋政府是前台,津门就是后台,列强和各系军阀的幕后交易,都在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地界完成。
燕京也有大把武道宗师、宫廷供奉,可是这里集结着北洋政府的精兵悍将,是龙都得趴着,是虎都得蹲着。
各系军阀你方唱罢我登场,太过于出挑的武人,命不要太短。
反观津门,民国政府的心脏和输血大动脉。驻军或许有,肯定不会太强,太强的话,列强感受到威胁,是会不满意的。
话说回来,赵俊卿这次出来大擂台,明着是代表“百草堂”,迎战远走他乡多年,炼就一身上层武功的杨自健,实质上背景非常复杂。
他是津门最豪横的地头蛇,身后站着的是吃武行这碗饭的各大武馆,以及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等津门江湖势力。
对擂的杨自健虽说出身津门,现如今却是南武林联手捧起的招牌,身后站着的是新兴势力魔都十里广场,当然了老牌势力羊城十三行也有投资。
众人吹吹捧捧着,簇拥着“铁腿水上漂”赵俊卿来到地头,途中他气势逐渐攀升,每一步迈出,都能令行家心头颤抖。
沽月楼前,十八连环结绳天门阵摆布开来,下面是登天梯桩阵,又叫节节高、一线桥,考验的是上擂台应战者的下盘基本功。
不慎跌下擂台的人,周围有结绳作网兜住,确保不会出事,就是距离地面有点低,四周没有可供攀缘的家什,输了就是输干净。
“吴敬忠”挤到前面,一眼看出门道,发现不仅沽月楼门窗洞开,站满了有钱有势就爱看热闹的阔佬,就连附近祥云楼、照夜楼上上下下,也是人头涌涌。
“蓄谋已久啊!”想到这里,“吴敬忠”就没了兴趣,打算转身走掉算了。
这时,摆下擂台的“混元手”杨自健察觉正主来了,双腿往下一沉,全身发力,整个人的气势完全不同了。
箭步上桩,一步步走上去的赵俊卿眉头一皱,显然是察觉到什么,随即是哈哈大笑,就像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甚至就连转身准备走开的“吴敬忠”都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擂台。
“丹劲罡气?这人抱丹不止,还炼成武道罡气?这是低武世界瓶颈,再往上走,就是先天真罡横行,有形真气暴走的中武……我究竟来到什么世界?”
此时,赵俊卿颇有同感,不再一步一个脚印上擂台,抬起一只脚顿地借力。
“啪”地一声,那手榴弹爆炸般的劲道,当场踩爆硬木桩头,赵俊卿整个人却像是一根弩箭,斜着往上疾射而去。
“吴敬忠”眼眉一挑:“又是一个抱丹武人,只不过犹有余力的样子,我也看不清是否炼成武道罡气!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第五代黑山老妖作为刚来这世界证道的外来者,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神通都不能动用,唯有武功还能动一动,再就是藏宝楼这件随身金手指。
可惜,小腹肚脐以下的丹田气海,仿佛被冰冻住了,先天真气用不了,论起纯武道修为,没准还不如擂台上的两位。
“这具身体太普通!皮膜筋肉血骨髓,没一样合格的,亏地太厉害了!”
“吴敬忠”想起上擂台应战的赵俊卿,暗道:“我听路人解说,他家里开百草堂。不管是姓白,还是姓赵,肯定喜欢钞票。如果我能弄到一笔钱,抓药开方,好好补一补,也不是没有出路!”
“吴敬忠”对这事太清楚不过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走雪山,过草地,迈过二万五千里?
“吴敬忠”看着擂台高在沽月楼三楼四楼之间,突然起心看一看两个抱丹高手打擂,便自顾自走开。
“关键是药性!我究竟是用五毒生克、攒出猛烈如火的药性突破丹田气海的冰结封印,还是用蕴含勃勃生机的虎骨入药,炼成一副白虎培元丹,越过有可能是这世界对我的封禁,开辟第二丹田气海?”
“吴敬忠”正想着自家事,擂台上的两位抱丹武者在简短的场面话交代一番后,一言不合地就开打了。
混元手硬撼铁腿,竟然发出金铁交鸣声,“吴敬忠”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都是罡气境高手,就是不知炼到几层,哪个更利害……”
“混元手”杨自健显然对赵家的《秘宗拳》颇为了解,一招一式都料敌先机,隐隐克制着赵俊卿。
十几个回合下来,“铁腿水上漂”差点没被对手打下擂台。
“吴敬忠”抬头看到这一幕,赶紧走到位置更高的地方,心里暗道:“不成啊!先赢场面活,后面必落败!混元手杨自健恐怕是太心急,有点冒进了。反观赵俊卿气定神闲,这是在观察对手的打法路数,一旦摸清楚阔别多年的老对手套路,肯定会第一时间反击……”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为“岌岌可危”的赵师傅捏着一把冷汗,唯独“吴敬忠”这个读书人一脸淡定,就有赵俊卿的铁杆拥趸愤愤不平低过来找茬。
他们一致认定,“吴敬忠”应该就是“混元手”杨自健这津门逆子的人。
不料,几个人刚走到“吴敬忠”面前,刚想开口撂下几句场面话,证明自己等人,并非随意欺负外人的玩意。
谁知,“吴敬忠”先发制人,一个势大力沉的耳光,接连不断地抡在他们脸上,挨着一下就当场昏迷,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就像是死了。
如此凶猛无匹的狠人,哪怕周围站满了人,此时也被恐惧和敬畏驱使着,让出偌大一片空地,可见人体之柔软弹性。
大片空地躺着几个脸肿如发糕,昏厥如死狗的街溜子,独显出“吴敬忠”外表温和可亲,实质上也是让人头疼的狠角色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