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嗓音只是淡淡的哼。

由内至外透露出的沉浸和温柔里。

陆泽就那样捧着吉他，用几个简单的和弦，用一副极具叙事感和代入感的嗓子。

让直播间里的千号人都在一瞬间抛掉了手里的所有事，选了一个对自己来说还算舒服的姿势。

认真的看，安静的听。

“孩子哭了一整天，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衣，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狠狠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

简单到极致的曲，毫不花哨的词。

却将最真挚又最动人的感情，在一瞬间就传递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安静.......

这一刻，所有的时空都变的异常安静。

弹幕聒噪的声音，麦克风因收音不好而产生的嘈杂.......

就连街道匆匆而过的行人，仿佛都一齐放慢了步子。

或许.......

他们都在欣赏这首由陆泽演唱，由父亲写就的......

散文诗！

还是帝都，还是那个拥挤闷热的楼梯间里。

将下巴搁在膝盖气压低沉的少年刘楚。

握着扫把的指尖，从一开始用力发白。

到最后渐渐变得松弛红润了起来。

“啪嗒”一声，手中的扫把掉到了冰冷的地面。

掺杂在其中的，还有一声小小的“啪嗒”，只不过这一次，是眼泪落在屏幕的声音。

不清脆，甚至还有一些浑浊。

但......这却是刘楚在接近两年的时间里。

第一次听到这道声音。

眼泪砸落的声音，或者说，是父亲的声音。

这个平凡的午后，翘了几十分钟班的他。

原本只是想在这个直播间里去看看、去喷喷那几个生活过的貌似比自己还要惨的人......

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的宣泄和释放，应该会让自己觉得生活貌似没有那么艰难。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

自己错了.......

这个神色淡然，声音动人的年轻人，用一首从未听过的歌，用区区几行简单的文字。

就彻底撕下了属于生活的那道极具迷惑性的伪装，迅疾又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心里的枷锁，叩开了内心中一直紧紧深闭着的那道门......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

他好像.....有点想家！

.......

“一九九四年，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间”

“儿子穿着白衬衫，跑进了校园”

“可是他最近有些心事，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儿子已是，真正的男子汉”

“有个可爱的姑娘，和他成了家”

“但愿他们，不要活的如此艰难”

......

再度的浅吟低语，就如同闷热的午后里，手拿蒲扇的木讷父亲，在睡熟的孩子身旁淡淡讲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

如同一泓清泉一般的嗓音，将刚刚那几句歌词给众人带来的深重感动和剧烈冲击缓缓降了下来。

内心慢慢开始平静的观众们，终于得空抬手，从身旁抽出一张纸或者抬起手背。

他们忘了，自己是来看直播的。

但现在，却听到了一首歌。

一首让他们久久不能平复的歌.......

虽然，他唱这首歌的起因......

好像是为了卖货......

“小白，陆儿是不是在唱歌？”

斜躺在沙发的过气男演员秦风，神色有些恍然的含糊问了一句。

“嗯.......”

声线中带了几丝颤抖的白露应了一声。

目光，却始终未从屏幕移开。

“什么歌呢？”

“父......父亲写的散文诗......”

“有多少个父亲......会写散文诗呢？”

喝多了酒的秦风眯着眼说了一句。

从桌摸了一根烟，攥在手里，晃晃荡荡的从沙发爬起来。

握着手机就走向了阳台。

“啪！”

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空间中响起。

长长呼了一口气的秦风，边抽烟，边点开直播间，看起了自己每天都会相见的那个男人的直播。

听着......

这首名字有些文艺，但歌词却朴素至极的歌。

父亲，这两个字。

再过去的三年里，都快被他遗忘了.......

就如同，他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

再度被推高的情绪，将所有的感动、回忆、歉疚与怀念在一瞬间悉数堆叠。

感情和技巧拉满的演唱，如同势不可挡的洪水。

将所有人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瞬间击溃！

属于观众们的声音，在喉咙间彻底断掉。

眼泪，也在这一刻，变得不再值钱！

帝都，楼梯间。

由呜咽变成悲鸣的刘楚。

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神色阴沉的主管。

就在对方准备出声责怪自己的那一秒。

用力抽了抽鼻子的他，率先开口。

“我不干了，今天就辞职.......”

“你疯了？你不干了哪找工作去？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

“我想回家！”

......

直播间外，四处透风的阳台。

弓着身子，单手扶在膝盖的秦风，看去就像一只孤独的虾米。

兴许是被烟呛到了，眼泪和鼻涕一同流下的男人。

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了好久。终于在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自己已经开始有些记不清了的电话号码。

手指摸索了很久，终于打下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爸，给你买了个按摩仪，记得收货。”

“爸，今年尽量回来。”

“你和妈别担心，其实我过的.......”

“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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