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很难共情，因为悲喜往往并不相通。

善者谓之上善若水，恶者嗤之幸灾乐祸。

难以忘怀，烙印在他眼帘内的那一片纯白。

他不喜欢这个颜色，太单调了，而且象征着懦弱。

若以白色为基调，任何颜色都能玷污它，还很扎眼。

他的一生似乎都与白色纠缠不清，病榻、病房、医院……

好端端的白色，为什么总与疾病、痛苦、死亡挂钩呢？

但他没得选，大夫唯一告诉过他的好消息是——“我们打算以你的名字命名你的病灶。”

十一岁那年，大夫们都认为他的生命应该到此为止。

甚至在确定他所剩生命只有两天的时候，大夫们于心不忍，几番心理斗争之后，隔天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你还剩两天时间……抱歉，我们昨天就应该告诉你。”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深夜，母亲守在他的病榻旁，告诉他再等等就日出了。

可就算熬到日出，那也只意味着他会死在炽热的阳光下。

温暖对他而言，只会加快他尸体的腐烂。

痛苦堵塞着他的咽喉，他甚至无法嘶吼着宣泄对人世的憎恶。

但是，到底要憎恶什么？

耗尽积蓄让他续命至今的父母？

还是想方设法已经尽最大努力的大夫们？

如果有的话，他恐怕只能憎恶那位宰治一切的神明。

然而，最后的迎接他的并不是死亡，那是一头白色的“麋鹿”。

……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不是什么节目效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应门了。”

郭伟一边奔跑，一边举着摄像机说道。

“不是，我们跑什么啊？”

周梵停住脚步，他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沿着楼道爬了几层就累得喘不过气。

“啊，为什么不跑？”

郭伟停下脚步，一脸疑惑道。

“如果拍到真东西，我们就能火出圈了。”

周梵如此回道。

“不是……你魔怔了吗，周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郭伟感到难以置信。

“郭伟，企划是你提出来的，不要又当又立。”

周梵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脸色苍白但又不甘示弱。

“行，我不跟你争，咱们现在折回去，你敢吗？”

郭伟将摄像机丢给周梵，率先向楼下走去。

“拜托拜托，你俩吵什么啊？”

殷倩拦住了郭伟的去路，一脸惊魂未定。

秦妤跟在殷倩身后，她的神色倒是还算冷静，更准确说是由于漫不经心，她压根没搞清楚状况。

“刚刚谁先一嗓子嚎出来的？”

郭伟询问道。

“好像……好像是许炫？”

殷倩回忆道。

“他人呢？”

“他跑得最快，你们没追上他吗？”

郭伟闻言，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在楼道内来回踱步。

“喂，你还想下去吗？”

他冷冷地看向周梵。

“先找人吧，如果许炫失踪了……没准他就是我们的素材了。”

周梵又一次语出惊人道。

“周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冷血。”

郭伟意味深长道。

“现在发现也不算迟。”

周梵回道，简简单单。

“表姐，刚刚是节目效果吗？”

路上，秦妤小声问道。

“应该不是，如果要搞节目效果，我们都会事先排练一下，刚刚那种情况，拍出来估计也不太好看。”

殷倩回道。

“你们也不用多想。”

周梵似乎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房间内估计有人，故意应门估计是吓跑我们这些前来的打卡的好事者。”

他的分析似乎有道理。

“嚯，这就是你口中的真东西？”

郭伟讥笑道。

“你俩别阴阳怪气了。”

殷倩听烦了。

“我可没阴阳怪气，只是有人说话前后矛盾，原来是这种真东西，嘿……”

郭伟拍了拍周梵的肩膀，颇为用力。

“咱俩先和好，现在安安心心去找许炫……哦哦，你的素材。”

郭伟全然没有要和好的迹象。

“小梵哥，你别往心里去哈，郭伟这人就是嘴巴贱，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别生气哈。”

殷倩和稀泥道。

“我没事。”

周梵抬起摄影机，示意殷倩与秦妤先走，他要补几个镜头。

二人很快追上了郭伟，他站在三层的楼道口，正打算进去。

“周梵呢，他打算让自己变成素材是吧？”

没看见周梵的身影，于是郭伟询问道。

“他说要补几个镜头。”

殷倩如实答道。

“淦，设备在他手上，你们就安安心心让他去补镜头了。”

郭伟一听又要往楼下赶。

殷倩拦住了他，劝道：“小梵哥不是那样的人，人家分红拿得最少，但活儿干得最多。

发行、剪辑、后期……不都是小梵哥在做吗？你跟他彻底闹掰，咱们也就完了。”

郭伟虽说脾气臭，但很少意气用事。

实际上他还是有点不爽自己女朋友这么帮别的男人说话，奈何人家句句在理，他也只能冷静下来。

“行吧，未来老婆的话，我总归是听的，完事之后我请他喝酒呗。”

郭伟揽着殷倩的肩膀，一脸宠溺道。

“打断你们一下——”

秦妤不合时宜开口。

“表姐、未来表姐夫，你们不觉得这里很冷吗，而且似乎越来越暗了？”

这栋公寓的窗户少得离奇，外头明明是大白天，楼道内却漆黑无比。

“未来小姨子啊，这样气氛才对劲嘛……”

郭伟讪讪一笑。

来之前他做过功课，公寓的内部构造他都调查清楚了。

几层楼几号房发生过什么事，这些他都了如指掌，他以为这样做功课已经足够了。

至于内部为什么如此阴森，说实话其实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周梵这小子补镜头也不知道要补多久，咱们先去找许炫吧，接下来我用手机拍摄，老婆和小姨子帮我打个光呗。”

郭伟提议道。

殷倩与秦妤没有意见，她们已经有点待不住了。

为什么呢？

这栋公寓明明住着人，并且还是暑假。

没有电梯，只有一套楼梯。

结果这么久过去，愣是没遇到任何一位上下楼梯的居民……

“咱们三个人凑近点，阿伟，我感觉这次真的怪怪的。”

殷倩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我感觉还好啊，你表妹都比你胆子大，丢不丢人。”

郭伟埋汰道。

“秦妤，你是不是也感觉怪怪的。”

殷倩抓着表妹的手问道。

“啊……嗯。”

秦妤点了点头，尽管有点敷衍的意味。

“阿伟，那些恐怖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直不信邪一直作死，最后就都死了。”

“啊呀，你烦死了，行吧，我找到许炫，然后叫上周梵，随便拍几个镜头就先回去，满意了吧？”

殷倩连连点头，表示极其满意。

“女人真是……”

郭伟打定主意下次不带她了。

“许炫——”

郭伟冲着楼道呐喊，然而只有回音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