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食鼎中,莫非还藏了人不成?”
徐胜心中惊疑。
他本就觉得这口碧水沉砂鼎分量不同寻常,只因牵扯旁人修行,对自家也无太大影响,这才没有过多琢磨。
但如今鼎中传来这等动静,却让他一时难以无视。
好在鼎盖之上,封有法符,不管鼎内有何古怪,也都与徐胜扯不上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只怕还是早些将东西送到才好,不然真要出了问题,届时要我担责,可就麻烦了。’
这搬运食鼎的差事,都是各家在餐霞岛执事殿发布的,灵华派背书,自有玄门法契限制。
本来这法契,是灵华派为了照顾寒微出身的门人,接取玄门世家差事之时,不受玄门世家弟子欺压所设。
但反过来说,同样也是对寒门子弟的约束。
若是出了差池,徐胜必然要担责任。
想到这里,徐胜不敢怠慢,气力一转,便要加快步子攀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宝鼎之中,蓦然再生动静。
仿佛有什么重物在里头打了个滚一般,让正一步踏上石阶的徐胜,一时把握不好平衡,打了个踉跄。
错非因为鼎身过重,徐胜一路攀登,都比往日谨慎,只怕就这一下,便已经和这一口沉砂鼎一起,滚下山道去了!
‘这鼎中之物,果然大有问题!’
徐胜感应及此,更不迟疑。
猛地运力一震肩上宝鼎,当即憋了一口气,猛然往山上蹿去。
踏步之间,他依旧还能感觉到鼎中那物不时还在动作,但因为心有准备,倒也没有影响到他行动。
如此大步攀登。
眼见前方石栈云气渐重,目的所在洞府,相去已是不远,徐胜心中方才略松了口气。
只是就在他准备一口气跑到洞府石台,也好免去一场可能发生的麻烦之际。
一名大腹便便的矮胖道人,却在这时,顺着上方山道,从云气之中悠然而来。
徐胜早年修行气道,于一众餐霞岛弟子之中,修为虽不算高,但转修力道之后,肉身常年得真气灵机洗炼,五感却是十分出色。
尤其是眼下宝鼎不太对劲,本就让他比较警惕。
是以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来人。
按理来说,金华山中修行的灵华派弟子不知多少,能在栈道之上遇到行人,实在再正常不过,本也无须太过在意。
只是当他看清楚来人模样之后,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只因来人赫然却是徐胜一位‘熟识’。
其人瞧着二十来岁年纪,身着玄色宽袖道袍,身材微胖。滚头圆脑,无须白面之上五官拥挤,小眼塌鼻。眼珠转动之间,给人几分市侩精明之感。
这人名唤梁华,与徐胜一般,同是灵华派记名弟子。
而更为重要的是,此人在半年前,才与徐胜生过一番冲突。
起因是修行灵材之争,具体过程不好细说,但这人心眼狭小,却为此记恨上了徐胜,这半年下来,没少找徐胜的麻烦。
若是平日见到此人,徐胜纵然有几分顾忌,也不会太过在意。
但今日差事在身,尤其肩头宝鼎情况不对,他却实在不愿撞上这个仇家。
可惜此处山道不过丈许来宽,避无可避,徐胜便是有心不与梁华碰面,也无处躲去。
“哈!这不是徐大仙师么!”
徐胜心中正暗呼晦气之际,梁华也已经注意到了他。
豆大小眼一亮,脚下动作快了几分,行至徐胜上方不远处,方才停步,继而大袖一甩,负手挺胸,眯眼瞧来。
徐胜此时心有顾忌,也不愿于梁华再生冲突。
于是也不去纠结对方口中阴阳怪气,只看了他一眼,便要继续攀登。
然而世间之事,总是事与愿违。
“徐仙师这是要往哪里去?”
见徐胜如此模样,梁华脚步一跨,竟是抬手拦住了去路。
不等徐胜回应,梁华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胜行装,又似模似样的感叹道:“是了是了,我却忘了徐仙师根骨太差,转修了力道法门,如今想必是借着重物,在此登山炼力,熬炼肉身吧。”
“徐仙师果然勤勉之人,只可惜如此毅力,这辈子却没什么希望迈入仙家门庭,真是叫人扼腕。”
徐胜倒也不在意对方嘲讽,他经历几次打击,心态之上早已得到锻炼,纵因修行见识不足,于修行一道之上,或许还有几分毛躁。
却也不是梁华几句话能够引动妄念。
他凝声道:“梁道友,我不管你有何心思,但劝你还是让步为好。今日我所运这尊宝鼎,乃是浮光洞王通师兄所需,若是误了时辰,影响王师兄修行,只怕你吃罪不起!”
此话一出,梁华面色微变。
王通乃是玄门世家王氏出身,放眼餐霞岛诸多弟子,背景也是数一数二。
尤其王通天赋不俗,早早种元有成,已是真正入了外门的人物。放眼灵华外门诸岛之中,也是颇有声名,更听闻其人早已入了内门一位上师的法眼,前途无量。
梁华虽也有几分自己的背景关系,比起王通,就是云泥之别了,哪里敢得罪?
他脸色变幻半晌,最终还是黑着脸让开了道路。
徐胜见此,心下微松,侧耳细听,感受灵鼎内中动静依旧,遂不再多看梁华,脚下生风,便越过此人,埋头往山上去。
只是就在徐胜越过梁华之际,梁华夹杂几分恼羞之意的冷笑声,却自身侧传来:“徐胜,今日看在王通师兄的面上,我不找你麻烦,不过你也莫要得意。”
“你以为转修力道,便有希望筑基成功了么?”
“别说力道修行所需资源,不是你一毫无背景的卑贱寒民所能集齐,就算你未来有那狗屎运做足积累,只怕也没你修行的机会了。”
“你蒙内门炼师吴风之推荐,方才得以入岛修行,借吴氏声名不知占了多少便宜。这些年来吴氏看在吴风之面上,方才不曾与你为难。”
“可你只怕不知,吴风之早已在半月前便为碧朱寒渊大妖所杀,已再无人庇佑于你。”
“恰好梁某在吴氏有一位好友,前几日与他提起了你的事情,你猜猜我这位好友将消息送回吴氏之后,你可还能安心留在餐霞岛上修行么?”
此话入耳,徐胜步子不由微顿。
他皱眉回头看去,却见梁华对着自己冷冷一瞥,随即转身便下了山去,须臾只见渺小背影了。
见此,徐胜心头一时蒙上一层阴云。
梁华口中的吴风之,正是早年引他入门的灵华派内门弟子。
虽说带他来到餐霞岛后,二人之间不曾有过几次联系,但也正因吴风之的关系,徐胜才没有因为贫寒出身,在餐霞岛上吃太多亏。
半年前与梁华结怨,此人也正因顾虑吴风之,后续找他麻烦的时候,也才没有做得太过。
甚至徐胜能寻来力道法门转修,以及如今顺利领到搬运食鼎的差事,也与吴风之不无关系。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诸事不顺。’
徐胜心情微重,这等消息,梁华不会胡言。
恩人身死,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此事一生,就算吴氏方面没有梁华传信,早晚也要上门来找他的麻烦。
原因倒不是梁华所说的他占了吴氏好处,而是另有缘由。
具体难以一言蔽之。
大略说来,他当年能得吴风之提携,并非是简单的因为对方看重了他的天赋。
此中因果,是徐胜来到餐霞岛后,才逐渐从吴风之口中得知。这些年来,本也不是十分记挂,没想到如今又成了问题。
而除此之外。
徐胜没了吴风之这个‘靠山’,就算吴氏不找他麻烦,日后他在餐霞岛上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别的不说,梁华这类与他结过怨的人,显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因此这个消息,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徐胜心绪有些烦乱,一时间不由血气微腾,以至气息都有些不稳起来。
未免出了意外,他只得暂将食鼎置于山道石阶之上,先梳理起了思绪。
‘消息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梁华恼羞成怒之下,以此威吓,倒也让我有了几分准备。’
‘只是此中麻烦,着实不好处理,还得……’
就在徐胜皱眉思索之际。
他刚刚放下的灵鼎之中,忽然再次传出动静来,却将他惊醒。
仿佛鼎中之物,因他方才举动,受到了惊动一般。
而这一回,动静却有些大。
“哪个不晓事的鱼怪,敢来撞你家蛤爷爷的洞府?!害你家……”
“嗝~吔?俺这是在哪来着?”
“坏了!这食鼎居然被人封住,爷爷怎这般背运?!”
鼎中赫然传出了一道带着几分恼火的囫囵声音!
此声入耳,徐胜视线回落在灵鼎之上,眸光顿时一凝!
‘这鼎中,居然真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