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下,罗靖展开信纸、提笔写下了一行行弯曲的字符。
这信纸上的字符,弯弯曲曲好似一条条的蚯引,在任何人眼中看来都是天书。
但同为大学毕业生、考过了英文四级的青璇却能看得懂。
而且用英文写出的信件,与炼魔老祖长生天书上的汉字毫无关联。就算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份信,也绝对不会把这份信跟长生天书联系起来。
在信件之中,罗靖简单的交代了自身的情况,以及他要和陆璃合作的事情,让青璇若是到了海岩城、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至于两人的约定,依旧有效。
但罗靖不确定要多久才能甩开陆璃,因此让青璇先安心,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简单的信息量,但罗靖写完时却发现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两页。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两页蝌蚪文,罗靖微微错愕。
“写了这么多?”
罗靖第一次发现,自己写英文写得这么快。
他感觉自己已经尽量简略的写了,但还是写了这么多内容。
拿起信纸仔细的阅读了两遍,确认其中没有任何错误遗漏后,罗靖才将这份信小心的封存起来。
然后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页上小心的描绘。
唤神境的修为,让他的肉身完全淬炼了一遍,对身体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以至于罗靖的画技,也得到了提升。
虽然比不上那些绘画名家,毕竟真正的大师不是靠画技出名的。
但素描一张人脸,足够了。
罗靖简单的用线条勾勒出一张清冷绝美的仙子图,虽然没有上色,却已经和真正的青璇近乎一模一样了。
任何人看过这张图,再见到青璇本人后都能认出,可以方便罗靖的信使辨认青璇。
完成这一切后,罗靖才小心的将青璇的素描以及信纸叠起来揣进怀中。
然后他踏入夜色之中,第一次在海岩城施展魔功。
月光下的罗靖身形变幻、在阴影中不断穿梭,邀月派的无上遁术月影遁术被他施展出来,足以甩开一切追兵。
罗靖先是在城中遁走,然后隐入暗处观察、确认的确没有追踪者后,他才再次施展遁术,来到了和顺酒楼。
漆黑的和顺酒楼内,大门紧闭,只有跑堂小哥的呼噜声震天响起。
那位罗靖熟悉的跑堂小哥,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后,直接铺了被子在大堂睡着了。
不过罗靖不是来找这位跑堂小哥的。
这种跳脱的年轻人不够稳重。
罗靖来到后院,无声的推开了一扇屋门。
漆黑的屋子里,和顺酒楼的掌柜正在休憩。
这位掌柜将近四十岁,曾经有一个妻子,但因为他酗酒、烂赌,最后妻子跟别人跑了,甚至连孩子都差点被带走。
自那以后,这位掌柜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成熟稳重、不再酗酒烂赌。
父辈传下的和顺酒楼,在他的用心经营下,也越发红火。
最近这段时间,罗靖基本天天都来和顺酒楼,自然听过这位掌柜的故事。
也知晓这是一个经历过生活毒打的稳重之人。
而且自妻子跑了之后,掌柜那在久和书院读书的儿子就成了他的心头肉。
一个成熟稳重、又有致命软肋的人,是最好的信使。
黑暗中,罗靖唤醒了沉睡中的掌柜。
而掌柜睁开眼的瞬间,却没有惊慌大叫、也没有连连求饶。
他只是身体紧绷的看着黑暗中的罗靖,缓缓道。
“金银在床下的小箱子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两现银、三张银票,票额都是一百两。”
“你拿这些钱走,我不会报官,别杀我……”
面对黑暗中摸进屋子里的“歹人”,掌柜的表现得无比冷静。
这让罗靖越发的欣赏他。
罗靖沙哑着嗓音道:“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托你办事。”
说着,罗靖将那封信以及叠起来的青璇素描图取出来,放在了床头。
对黑暗中的掌柜道:“这里有一封信以及一张人脸图,你帮我留意,若是见到画中的人,就将这份信交给她,她会给你报酬。”
“但是你要注意,此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不然……”
罗靖说着,冷笑了一声,道:“久和书院的门路,我还是熟悉的。”
赤裸裸的威胁,让掌柜的脸色微变。
显然罗靖的这句威胁,彻底击中了他的软肋。
他不敢多言,连忙恭敬的说道:“一定保密!信一定送到!”
说话的同时,掌柜一直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看到对方的脸被灭口。
但他说完后,屋子里就没了声音,那站在他床边的神秘人似乎沉默了下来。
这让掌柜的额头开始冒汗。
难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不成?
正要补救,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床边的地板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这让掌柜的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才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哪还有威胁他的神秘人。
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
然而当掌柜的点亮油灯后,却看到了床头上摆着的一封信、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那封信并没有封装,似乎神秘人不担心掌柜的偷看信件内容。
而叠起来的纸,莫非就是神秘人说的图?
想到这里,掌柜的微微迟疑。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空荡屋子,最终才打开了这张叠起来的纸,借着昏黄的油灯光芒看到了纸上画着的美丽女子。
虽然没有任何色彩,只是黑白的素描,但这张图依旧描绘出了一位清冷仙子的绝美容颜。
属于那种一旦见过,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人间绝色。
看着这张图的掌柜的,愣住了。
他看着手中的图,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空荡荡的屋子,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图中的白衣仙子,他认识。
或者说,见过!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二十年前,当时的他才十六岁。还未婚配,也没有染上烂赌酗酒的恶习,每日都在酒楼里帮父亲干活。
一位白衣飘飘的绝美仙子,自那一年的冬天开始,每日都会来和顺酒楼,一待便是一天。
虽然白衣仙子每次来,都只点一碟小菜,到了夜里才走。
但整个和顺酒楼的人,都没人对她有意见。
就连守财奴的父亲,也对那位白衣仙子无比好奇,有时候甚至主动送酒送菜。而白衣仙子也不拒绝,礼貌的收下酒楼免费赠送的酒菜,只是依旧不会动快子。
她枯坐在那里,天黑后才走。
所有人都在看得出来,那位白衣仙子在等人。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这样的仙子等待呢?
他没记错的话,那位仙子等了足足一百天,从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一直等到了来年夏天。
基本每天她都会来。
有一次,年少的他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了白衣仙子在等谁。
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对方的复杂一笑。
那笑容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惆怅、神伤、自嘲、怨怅……年少的他,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同时看到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面对少年的询问,白衣仙子的回答无比奇怪。
“……我在等一个注定不会来的人。”
初春的阳光下,她坐在那里、眺望着远方的群山,眼眸之中似乎倒影了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他不会来,但我依旧等他。”
“我会等他一百天,等一个结果。”
“不是指望他回心转意,而是在为自己做一个了断、做一个道别。”
白衣仙子的话,深奥复杂,哪怕如今的他也无法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白衣仙子被辜负了。
那静静坐在和顺酒楼的二楼窗边、眺望远山,静静等待了一百个日夜的身影,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如今看着纸上的素描图,掌柜愣住了。
这一刻的他,看着纸上的仙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冬天、回到了那个年少无知的青葱岁月,见到了那位美得令人不敢接近的白衣仙子。
难道那位白衣仙子,又要来海岩城了?
想到刚才神秘人的交代,掌柜的突然激动了起来。
二十年过去了,他忍不住想要问那位仙子,她等到要等的人了吗?
到底是何等负心之人,会将那样仙子般的人物辜负不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