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咱不能听蝲蝲蛄叫唤，就不种庄稼了不是？”

听见萧然这么说，大金牙咧嘴一笑，说道：“其实我还能真跟这帮孙子置气？主要是不给他们点脸色看看，以后这路货色就会经常来讨嫌。”

萧然点点头：“嗯，犯不着跟这路货色置气。”

大金牙美滋滋地说：“其实今天兄弟我心情好的很，昨天刚把一清代洋桶，也就是木头冰箱，还有一雍正官窑款霁虹小茶壶卖个一洋老冒儿，狠宰了丫一笔。那可真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而且吧，那两件还都是假货，连胡爷胖爷都说我是为国争光！”

大金牙说着把头转向一旁的胡八一和王凯旋，两人赶紧点头如啄米，看上去倍儿真诚。

萧然问道：“金爷，别光顾着自己发财啊，两位大哥的东西，您掌过眼了吧？赶紧给找找买主啊。”

大金牙说：“可真别说，你们这出去一圈回来，还真是成了亲兄弟啊。两位也说了，得等萧老弟在的时候，咱一起鉴赏，不能甩开你单聊。您瞅瞅，多够意思！”

萧然看胡八一和王凯旋笑呵呵地看着他，心头一热，说：“金爷，这方面您比我在行，我那边还有一些这回淘出来的东西，干脆劳驾您去我那宝荣斋，咱一起估估价吧！”

几人话不多说，没一会儿，就聚在了宝荣斋的会客室里。

没等萧然把瓷器亮出来，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他那两块宝贝玉璧，让大金牙先行品鉴。毕竟他一直觉得，这俩玉璧可比那些瓶瓶罐罐值钱多了。

大金牙接过这俩玉璧，胡八一顺势把这玉璧相关的事说了一下。他保持着当兵时汇报工作的习惯，言简意赅且轻重有序，完全没提黄皮子坟和岗岗营子相关的事。

他从到达野人沟开始，如何确定古墓位置，大致几时开始挖掘，墓外发现天宝龙火琉璃顶和墓砖形制，还有墓室结构、墓内布置、棺材款式用料和纹饰、墓主衣着外貌和其他陪葬品等等。

胖子则相反，每当胡八一讲到一些关键处，他就想插嘴说一些惊心动魄的冒险细节，但屡屡被胡八一制止。胖子还十分不满：“你怎么就不给金爷讲讲呢？那段儿多精彩啊……”

大金牙则更专业，拿着俩玉璧，不仅又摸又看，还完全不嫌脏，先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最后又伸舌头舔了舔。

萧然心里一阵膈应，他心里说这种鉴定行当自己还真的干不了……

大金牙墓内知识真不是盖的，墓深几丈、顶高几尺、配室几间、陪葬人马各几名几匹、马具是皮是铜、兵器是否镶金、墓主衣服几层鞋高几寸，甚至连墓内地面的土是否结块等等都问了一遍。

可他们当时黑灯瞎火，又险象环生，即便真的懂这些，又有谁来得及去注意呢？于是三人屡屡被大金牙问了个三脸懵圈。

“金爷，我知道是不是金子能用牙咬咬试试，这玉您怎么也用嘴尝啊？得亏是我从手里掰出来的，这要是别的地方……”

胖子说这话的时候，那脸色就好像自己舔了那块玉，而且是从他说的“别的地方”摸出来了。

大金牙咧牙一笑，说：“我也就是略懂皮毛，知道点嘴皮子上的东西。不过也都是家传手艺，今儿就给各位现眼了。

“其实鉴定古董和倒斗探墓一样，都讲究个望、闻、问、切，就是中医那一套。

“所谓望，那就是名器外观，形状、色泽和工艺如何。能当陪葬品的，肯定和当时普通老百姓的家伙什不一样。这是个初步环节。闻比望就进了一步，对于古董鉴定很重要，因为假古董做旧的一个主流法子，就是把赝品泡进屎尿坑。这种做旧出来的，和在墓里沤了成百上千年的那种臭味不一样，行家一闻就能闻出来，赝品那味儿可比死人屁塞都熏人。

“至于问，那说白了就是打听，就我刚才问的那些，这问题一出来，对方如果是骗子，绝对露怯。所以这一招也能从侧面判断明器价值。

“最后这切，就是摸，这得靠经验积累了。不是我吹，经我手的古董万八千，我已经是心手合一了。兹要是真宝贝，我这掂摸捏一整套下来，那古董千百年积累的厚重感立马感觉出来，假货再怎么弄也出不来真古物自带的灵性……”

蓍九霙暗自插嘴道：“这就是注念，积念成灵！”

看大金牙洋洋自得地卖弄知识，胖子着急了：“金爷，您说这些我听着跟天书似的，您就说我这俩玉璧到底值多少钱吧！”

他这么一说，胡八一也赶紧坐直了身子。

大金牙看了看萧然，说：“萧爷您先掌眼？”

萧然笑道：“不瞒您说，我之前就跟胖爷说过，这两块不算是玉，是高加索产的乾黄变色瓪，不过我也是半调子，还是您说吧。”

大金牙说：“二位看，哪怕像萧爷这样稍懂一些，你们以后再下墓，那成堆的古董，也能分辨个一二，免得走了眼不是？

“说回这两块，我也是头回瞧见，按咱这行当内的规矩，从外形和工艺上咱可以取名叫蛾身螭纹双劙璧。不过价值嘛，就像萧爷说的，严格来说这不是玉，所以国内我粗估五万，国外肯定更高，但最终价还是得看买主。古董这东西没有固定价，得以市定价，只要买主认，别管什么东西都能买出价钱。”

五万，以上。从表情看，胡八一对这个价格是很满意的，可胖子还是有点不甘心，抬起了杠：“五万啊……照您这么说，我要是把那金国粽子捆出来，如果有人买，也能卖上价啊？”

大金牙正色道：“不是我说，要真弄出来，卖到国外去，那底价十万起，美子！我之前有个混得熟的同行，本来就卖点瓦当、图章、箭簇那些小玩意。后来去XJ倒腾干尸，那赚大发了！”

胡八一都瞪大了眼：“真的？那粽子有什么可稀罕的？”

萧然插嘴道：“胡哥，那老外们就喜欢文明古国的神秘东西。早些年埃及木乃伊刚挖出来的时候，欧洲那帮老流氓还磨碎了入药呢。现在虽然不往嘴里塞了，但一听是神秘古国的东方木乃伊要出展，那外国的博物馆票都得卖爆了。”

胖子一拍脑袋：“哎呀！第二次和乡亲们下墓，看那尸煞都被大地獭撕碎了，我们就给一把火烧了。早知道缝一缝扛回来了！”

“怎么扛回来，给它买票坐火车啊？”胡八一笑道。

胖子点点头，表情还颇为认真：“嗯，就说他是我兄弟老胡的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