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很迷茫，很傻。

待到徐铭消失在视线之外，沈孤脸上的迷茫陡然消失，变为淡然之色。

沈孤双拳一握，身周金光暴起，竟然催动出了神道金廓！

远处，那黄阶符师傻了。

几道剑符之中，有一道避闪不及，直接卡在了金廓之中。

我说刚才怎么没见你出手，你特么是神道修者？

自己本来伪装成草符师，对三思行放出消息，说自己在望天小镇旁边建了哨所，想籍此坑一坑胆大命薄的仙道菜鸟，没想到却炸出来个友军！

沈孤双手举起，“嘿，误会误会。我把那小子引到这里，就是为了干掉他，结果他跑得太快了。”

那符师也放下了戒备。

俩坏蛋此时心有戚戚然，一个是潜入敌营的孤勇义士，一个是弃暗投明的仙道符师，此刻执守相见泪眼，倒是有点“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意思了。

“大……大人！”那符师看沈孤身上香火十分浓郁，以为他已经入了泥金境。

“请来这边。”沈孤摆出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仿佛又成了当年沈府里的沈公子，“你以神道强者的姓名猎杀仙道修士这事，就既往不咎了，但是我得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好回头在衙门里为你说话”。

此时夜色已深，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能看得清长相。那符师闻言一喜，便朝这边走来。

过了一会儿，沈孤身周的浓郁香火烟气，渐渐地淡了下去，符师见状，有些疑惑，“大人，您这是？”

“那小子施展斩字符时，我本想拦一拦，救下那位金廓义士，奈何那符太过强劲，我不仅没拦住，还受了点小伤。”

沈孤说完，面不改色，但体内又奋力催动金廓，让那外显的香火气浓郁了几分。

符师放心，继续向这边走来，步伐平稳，愈走愈近，终于到了沈孤面前。

那符师在腰间藏了什么，就要将之祭出。原来他看出了沈孤没有香火来源，此刻香火虚浮，像是受了伤，他要黑吃黑！

不过他没看出沈孤实为仙道修者的第二层。沈孤拳上淬体力道迅速聚集，淬体拳法一拳轰出，直接打爆了符师的胸膛！

近身战斗，符师就是个笑话！

“大人……”符师嘴角一道鲜血流下，“我错了……”

“你没错，”沈孤笑道，“错的是这世道。”

沈孤身上神道香火散尽，又散发出仙道淬体的气息波动。

“你究竟是……哪边的……”刚刚看见金身，此刻又感受到了仙道气息，符师心头大骇。生命的最后，惧怕的表情铭刻在了他的脸上，成了惨白的遗容。

“我就是我，”沈孤表情温和。此刻黑云散开，月光漏下，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一半漆黑，一半煞白。

“我叫沈麒。”

待符师彻底咽气，沈孤瞬间被冷汗浸透，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娘的，催动个金廓，怎么这么难受！”沈孤此刻只觉五脏六腑如同万针齐刺一般，痛不欲生。他哪知道，神道修者，想要像何琏何知府那般威风八面，是要有万民诵唱，源源不断地提供香火的。

此刻，他的神道修为，直接从锤头山一战拜何知府所赐的的金廓大成，掉到了初入金廓！

沈孤仔细搜过了符师全身，在鞋子里发现了五张压箱底的黄符纸。腰间小囊之内，有瓶治疗肉身伤势的九品丹药青斛丹，一共三粒。还有块葡萄粒大小的香火金，大概是两三个年份的。

搜完符师，沈孤走到帐篷那边，去搜那金廓。那金廓身体被斜劈成两半，梦中即死，脸上还是安睡的神色。

金廓脚下，有一粒绿豆大小的香火金，大概只有三四个月份。看到这粒香火金，沈孤隐约知道那符师身上的“巨额”香火金从何而来了。说不定，那叛变符师不仅坑杀仙道修者，还时不时反过来杀一杀同行的弱小神道修者。

沈孤故技重施，随意扯了块布，捏起香火金，收入囊中，再去搜那尸身。

那符师，身上东西不少，可这神道修者，身上连点牙祭都没有。

沈孤也不恼火。你死了，凝出来的香火金，就是最好的礼物。

不远处有一道深涧，沈孤把两死者的尸身一脚一个，踢入深涧之中。

看着尸体落下的情景，沈孤有了一个灵感。

……

第二天晌午，鲁文岫和徐铭在某道深涧之旁，发现了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沈孤。看样子是摔下深涧，又从涧里游出来的。

一股清水浇下，沈孤缓缓睁开双眼，说出了他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师兄，我不怨你，如果当时是我拿着那道符，我也会给自己用。”

徐铭心头一揪，低下头去。初见之时，徐铭还头顶符道天才和心系同门两盏光环。而沈孤，先是摘下了第一盏，此刻，又摘下了第二盏。

他徐铭，若是真的愿与同门共患难，又怎会弃师弟于不顾？

甚至于此刻还要被凄惨如此的师弟安慰？

“别说话！”鲁文岫喝止了沈孤，将他背起，又冷冷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徐铭。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沈孤是误打误撞跌下山崖，这才摆脱那符师的追击的。

此事之后，鲁文岫破天荒地免掉了沈孤的拜师礼，于病榻之侧亲授符道，沈孤学得十分认真，没有一点天才的架子。鲁文岫和徐铭，只当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资质。

沈孤学的第一道符，便是那草阶萤字符。他认得这上古“萤”字，但却发觉，使之成符异常困难。

学萤字符那天夜晚，沈孤在昏黄的灯火下一遍遍地写下“萤”字，最终，他悟出了一个道理。成符的要义，不是你认得那个字，而是你能“写活”这个字。写活一个字的前提，是脑海之中让这个字活过来。

福至心灵，沈孤欣然下笔，一气呵成。片刻之后，一朵小小的萤火飞起，围绕着他缓缓旋转。

……

第二天，鲁文岫知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沈孤，一日成纸符。

但沈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虽然一晚便成符，但这道符，他写了上千遍。

有时天才和努力的界限是模糊的。

你说是吧。

何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