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此时在磨箭头。
其他的皇帝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喜欢炼丹,有的喜欢女人,有的喜欢野兽,有的喜欢书法,有的喜欢带兵打仗。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闲的发慌,自然就会干一些常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庆帝就是如此。
在外人眼中,一个皇帝不好好享受,不好好吃喝玩乐,天天拿个箭头磨来磨去是几个意思?
这爱好也太独特了!
其实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在害怕。
害怕忽然有一天,一声惊雷响,他毫无反抗的瞬间被打死,被打成个血窟窿,被打成两半。
他就看到过,叶轻眉在千米之外用那个东西将曾经九品的护卫和他的叔叔打死。
那简直是如同梦魔一般的存在。
哪怕庆帝突破到了大宗师,也依旧心有余季,他觉得自己扛不住,他害怕。
说来也可笑,一个皇帝,一个高高在上众生之上的皇帝,竟然会害怕一个女人。
庆帝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弯弓搭箭,霸道真气环绕之上,在一声爆鸣中,瞬间洞穿了百步之外的铁甲。
并没有穿透。
庆帝眼神中带着失望,箭依旧不够锋利,铁甲依旧不够结实。
唉……
叶轻眉……
庆帝嘴角忍不住自嘲了一下,你一个死人,竟然让孤担心受怪了十年,十年呐!
范闲,也快到京城了……
是时候跟他见一面了……
庆帝继续磨着自己的箭头,空荡的大殿传来了脚步声,正是护卫在他身边的号称皇家大宗师的洪四痒。
“陛下,司南伯范建深夜求见,就在大殿之外,是否让他进来?”
皇宫深夜之后,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进来,更不要说进入大殿之外。
唯独范建可以。
因为他有从龙之功,在庆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跟随了他,现在更是掌管着户部,可谓是真正的心腹。
“深夜不好好在家睡觉,跑到皇宫里来?”
庆帝笑了一下,“这个范建指定是冲着我的钱袋子来的,告诉他,不见!”
鄞州遭受水灾,白天的时候就在朝上吵了好久,国库到底有没有钱,他这当皇帝的自然是一清二楚。
白天吵的夜晚进宫,为什么?
不还是惦记他内库的钱吗!
拨款五十万两已经是不错了,还想如何?
庆帝不想继续理会,五十万两足够他继续培养五千虎卫,这可比救那些老百姓强的多。
救不救都不讨好,指不定背后还骂他呢。
洪公公面色有些迟疑,继续弯着腰说道,“陛下,我看司南伯面色很是着急,还将他儿子范思辙给带了过来。”
将他儿子也带来了?
庆帝深感意外,难不成是想给他那儿子讨门皇亲?
不对,讨亲事虽然是父母之言,但也是女人管的事,应该让柳如是找皇后来谈。
难道……
庆帝扭头询问了一下,“司南伯的儿子最近干了什么?”
十数秒后,暗处响起了一个声音,“七日前范思辙买了一头死牛,六日前买了一堆蒜,五日前在街上闲逛跟郭攸之之子郭保坤吵了一架,吵什么,需要询问郭保坤,此外再没出过门,似乎在家中做些什么东西。”
洪公公低着头,装作没听清,庆帝比所有皇帝都谨慎,每年会拨内库大量的钱财发展耳目,监察众官,所有人的消息都会被传递,整理,排列的顺顺齐齐,然后报给庆帝。
哪怕他坐在宫殿之中不出去,天底下任何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庆帝更诧异了,既不是求亲,又不是犯了事儿,这深夜进宫来为何?
“让他进来吧!”
一声令下。
范建用手拽着范思辙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先跪在庆帝面前,一跪不起,“臣死罪!”
一旁的范思辙直接被吓傻了,面前的可是皇帝,一句话就能灭人九族的那种,哪里还能保持澹定,跟他爹一样跪在那,身体都在颤抖,“小民……小民……死罪。”
“你和我还需要来这一套,说说吧,犯了什么事?”
庆帝面色平澹,拉起长弓,对准了远处的铁甲,嗖的一声,惊人心弦,“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最念旧臣。”
最念旧臣。
某个叫梅执礼的倒霉鬼兢兢业业一辈子,就因为卷入了太子跟皇子之争,为太子说了两句好话,让庆帝逼的告老还乡,满门灭绝。
啧
范建跟在庆帝身边最久,自然最清楚他的性子,心中叹了口气,罪孽罪孽。
他原本在书房静念叶轻眉。
却不料范思辙这个兔崽子拿着青霉素进来了,嚷嚷着,说是他发明的。
呵呵,知子莫如父,当了你十几年的父亲,还不知道你的能耐?
仅是三言两语,范思辙就透露出了神玉的存在,说是叶轻眉曾经的遗物,这个庆帝的梦魔。
范建想要隐藏,却不料范思辙把这件事捅给了郭保坤,说他会制造一种神药,青霉素,以后会发大财,原本只是斗嘴的话,谁能保证这句话会不会传到庆帝耳朵?
杀郭保坤灭口,难!
私藏不报,满门灭绝!
范建深知庆帝的性子,为防夜长梦多,连夜拽着儿子范思辙进了宫,二话不说给磕上了,为的就是让庆帝念旧情。
“我儿范思辙前几天在家中游玩,意外的挖出了一样东西,叶轻眉留下的东西,他不懂事,贪玩,根据那叶轻眉留下的东西制造出了青霉素,臣……”
“拿来!”
还不等范建说完,庆帝便是一声暴喝,汹涌的气势席卷而来,范建瞬间为之呼吸一滞,连忙从怀中掏出黑玉递给一旁的洪公公。
没等洪公公接手,庆帝的身影就悄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一手握住那黑玉,一股温凉如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双目紧闭,似乎是在感悟着什么。
紧接着勐的一睁眼,狠狠的一摆手,“范建,你遭受了丧子之痛,就早日回去歇息,不要再操劳国事了,歇几天吧。”
范建浑身一抖,丧子之痛,哪来的丧子之痛?
一旁的范思辙人都傻了,不是说好的捡到宝贝变成首富吗,怎么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念在你多年跟随在寡人的份上,免死了,别再出来了,寡人不想有人再接触到他,也不想听到什么。”
死人可以保守秘密,但毕竟是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属下……
“谢!陛下!”
范建狠狠的跪拜了下去,范家的独苗,总算保住了。
这就是皇帝的权势!
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