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一家处决的日子没多久就到了，那日正是阴天，天上的云黑压压一片，却不见得有半点儿要下雨的迹象，压抑地人心窝里慌。

霓裳儿抬着头，望着那一片乌云叆叇，眸子里蓦地泛起了水气儿，但却又硬生生被她自己给压制下去了。

一旁的侍卫看着霓裳儿，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也就只能默默站着，不多嘴。

没多久，楚云一家便被官兵押送过来了，被牢车关着，一个一个送进了刑场。他们各个穿着一身囚衣，低着脑袋看着地面上。除了楚云将背立得笔直，脸上未见恐惧之意之外，其他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京城的老百姓也都看热闹似得，跟着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将刑场围了个遍。有些人在底下细声讨论着楚云一家人的罪行，还有些人只是静静观望，他们并不知道全部内情，他们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事情又稀奇又让人唏嘘。楚家那么大一个家族，一下子就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着实是只得好好讨论一番。

“公主。”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出声了，他看着霓裳儿那副模样，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霓裳儿冲他摆摆手，便往前走了几步，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被压上刑场的楚云。

楚云自然早就看见霓裳儿了，他只是淡淡给了她一个眼神，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他被那执刑的大汉一把压倒在地，然后被粗鲁的插上了令牌。

“楚云。”霓裳儿蹙起眉头，轻声叫唤出他的名字。

被关压在牢里那么多天，楚云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头发乱糟糟地被挽在脑后，身上的白衣，还沾染着几分血痕。他跪在地面上，脑袋被强迫地压在断头台上，消瘦地脸上不见半点血色，甚至一双眸子里也都是一片灰败。明明他曾是那么一个骄傲的少年，英姿飒爽、剑眉星宇。可是现在……

霓裳儿鼻尖一酸，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她别过脑袋，心里泛酸，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楚云，是同情、不舍还是眷恋？她似乎都没有资格了。

蓦地，刑场上传来一阵哄乱声，霓裳儿扭过头望去，居然是楚云挣扎着，从刑场的台子上站了起来。他丝毫不顾那几个大汉围过来，将他的胳膊抓住，直把他往地面上按。他抿嘴，死死站立，那几个大汉合力，也低挡不住他一个人。

霓裳儿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地喊出声来：“住手你们放开他”

那几个大汉听到霓裳儿的命令，愣了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那个监刑的官员开口说话了，他将那几个大汉叫唤开，说道：“让楚云说几句话，当作他最后的遗言。”那官员圆滑世故的很，自知霓裳儿是公主，这才顺着她的意思来了。

楚云得到允许后，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缓缓蒙上了一层雾气。好半晌，楚云才开口，他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他仍旧是尽量让自己声音大一点。刑场台子离霓裳儿待得地方有点儿距离，他怕霓裳儿听不清楚。

“霓裳儿我喜欢你”楚云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双拳紧握着，青筋暴起：“我知道，我做的事情让你很伤心，但是我对你的爱一直没有变过。”

“霓裳儿，我不期盼你能原谅我，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楚云今生今世只爱你霓裳儿一人”

“如果有来世，我还希望自己能爱上你”

“霓裳儿，我爱你”

楚云的声音在刑场上回荡着，一句一句就像是棒槌一样，狠狠敲击在霓裳儿的心上。他说的一句比一句恳切，霓裳儿听得一句比一句让她觉得痛心那种痛楚，比凌迟痛一百倍。

霓裳儿听着楚云的话，站在原地。她觉得现在整个世界上似乎就只剩下了楚云和她，她满脑子都是楚云的音容笑貌，他的话语一边一边在她的耳朵里重复。

“楚云……”霓裳儿喃喃着，泪水不知不觉间，从眼角滑落，流进了嘴角，舌尖传来一阵咸味儿，不断刺激着她的味蕾。

楚云看着霓裳儿，有些释然地一笑，眼眶里的泪珠，终究也是掉落了下来。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是为了霓裳儿，他宁愿不做一个大丈夫。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要霓裳儿过的好，他怎么样都没问题。

“霓裳儿，我走了，来生……有缘再见。”楚云哽咽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的嗓子沙哑地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见两人的话说完了，官员也怕耽误了时辰，立刻就叫几个大汉上前去执行去了。楚云再次被粗鲁地按回了断头台上，冰冷的台面像是一条蛇一样，缠绕在他的颈项。

“时辰已到，即刻行刑”那官员把令牌往地面上一掷，发出哐当一声响，那些大汉也就都开始准备自己的大刀，只等着下一句命令了。

官员坐在椅子上，冷冷呵出一句话来：“斩”

一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让楚云一家人眼前发黑。他们眸子里唯一剩下来的，除了绝望，再无其他。

砍头的场面终究有些血腥，大多数人都看不下去，纷纷闭上了眼睛，只听得一颗一颗人头落地的声音结束之后，他们才敢睁开眼睛。

他们本以为楚云一家应该全部都已经人头落地了，但偏偏是有一个没有那就是楚云？众人惊讶地看向了霓裳儿那个方向，只见得她手持着弹弓，保持着发射的姿势。

楚云跪在刑场台子上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还活着？

场面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但是随即那官员开始破口大骂起来：“霓裳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自救人？”

“楚云是我的奴隶，他是生是死，还得由我来定夺”霓裳儿根本没把官员放在眼里，直接将弹弓扔到了地面上。她背挺得笔直，可是却不敢直视楚云。

那官员听了霓裳儿的话气得不轻，直扶着椅子喘着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