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娥为东方奚盘算着,想来想去,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让族人出面。
但是要怎么做才能让族人不刁难东方奚,却又心甘情愿给他写检举信,还是说,以他的才能,根本用不着秦氏出手。再说了,他知道这件事又肯定更要生气,决计不会接受。
而以伯父的性格,一旦写了荐书,东方奚不肯对他顺从,到时候肯定要变着法欺负他。
最难的是,她要怎么样才能让秦氏上下的人接受东方奚和她结合这个事实,却又不去为难他。对于贵族来说,东方奚不低头,就是在打秦氏上下的脸。
成亲,原本就是两家人成了一家人。但是现在,她都不敢告诉家人……
秦月娥在房间里呆坐着,顺便整理东方奚的床榻。天色渐渐昏暗,这个时候,院子里却忽的冒出来一个人。
窗户是开着的,秦月娥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公孙粱。
他不知道从哪里换了身褐色葛布粗衣,腿脚绑起布带,脚上穿着布鞋,一副劳力的装束。
东方杜衡在烧饭,他却屁颠屁颠地去给他劈柴。
秦月娥不由得隔着窗户笑了起来。
好个东方奚!果然言出必行,说了要给他祖父找个仆人,居然这么快就做到了。
这是否算是,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庶人跃迁到贵族的第一步呢?
既然这样,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静观其变,不要干涉他的事情。
见到家里来了仆人,秦月娥这下觉得自己这下也可以光明正大把小樱叫过来。毕竟她也需要人服侍,没了小樱一天都不行。
秦月娥正在想小樱,可是下一秒,一个穿着青色裙裾的少女就出现在了东方氏的门口。
秦月娥见到小樱来了,激动地出门相迎。
“樱子——”
樱子长得甜美,但是身材微微矮小,尤其是一双眼睛纯洁清澈,外人见了还以为是邻家小妹妹,实际上她都二十出头了。
“良人——”
樱子不仅仅来了,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主仆两人一天不见,见了面这就欢天喜地相拥去了房间。
东方杜衡坐在西南角落的灶房里,口中念叨着,“来者不善。看这主仆两人的架势,这是要住在我家了?”
公孙粱没忍住,“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不成亲小孩都要出生了,还是早些住在一起比较好。”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两早晚都要成亲,早成亲麻烦小,晚成亲麻烦大了去了。反正整个云阳城都知道了,东方奚把杜氏遗孀的魂给勾走了。现在外人盛传东方奚就是云阳小长信侯呢。”
东方杜衡听了,面色铁青,“家门不幸”。
“这是大幸啊!从此东方奚在云阳县可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老先生您也跟着沾光。”
东方杜衡拿起他的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公孙梁。
“你哪里来的,现在就回哪里去?少在我家院子里闲晃悠,打听我们东方家的事情。”
公孙粱赔笑,“我来是给您老人家帮忙的,日后我就是东方家的奴仆,打柴烧水这等粗活,都由我来干,以后就由我来侍奉您老人家。”
老杜衡听了,只觉得他在开玩笑,他捋着胡须瞪着公孙粱,“瞧你日前得意洋洋的样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事了?少来寻我老头子开玩笑。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没你的饭,还不快走!”
正赶上东方杜衡生东方奚的气,公孙粱成了杜衡的出气筒。
本以为公孙粱会就此离开,可是没想到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东方杜衡身边。
屋内,小樱打开了包袱,都是女儿家化妆之类的物件,不是耳珠就是玉镯。秦月娥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用,随后扒拉了一下,然后都收在盒子里。
“良人走的匆忙,怎么连平日里喜欢的宝贝都不带。”
秦月娥坏笑,“我如今有了新的宝贝,暂时不想别的。倒是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我正想你。”
“良人,这都是大妇叫我来的。”
秦月娥心想,还是母君懂我。“我走时给母君留了信,要她一定保密这件事。”
“良人你也胆子太大了,要是被大夫和县尉发现,东方奚可就倒霉了。”
“我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我们打算去找县丞登记。”
“云阳县丞,正是良人外祖父,只要您开口,他不会不给您二人登记。可是老太公、大夫、县尉那边,您难道要一直瞒下去吗?”
秦月娥眼中闪着自信,“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既能不伤东方君面子,又能让祖父、伯公、父亲都能息怒。”
“良人,那是什么办法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制嫁衣。”
“那六礼?”
“让东方君去办六礼,那就是送羊入虎口。等东方君有所成就,到时候再补上就是。我本不在乎这些,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管这些。倒是想想,该怎么捯饬一些他家吧。”
小樱跪在一边,她看着秦月娥高引着嫩白脖颈向上看,一脸不解。
“这院子里除了墙就是几件木案木凳,其他的东西全没有。倒是东方良人房里还有书架,良人倒也可闲了解闷。”
秦月娥捋捋垂在自己胸前的黑发,她抬头看着这尚未刷漆的房梁,“书上写的东西,都是别人的体会。如今我出来,那就是想自己体会一下。东方君这样的人,当世罕见,你日后就明白了。”
“那良人,若是东方君日后未功成名就。”
秦月娥摇摇头,“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乃堂堂秦氏公女,有吾在,东方君有何样的心愿不能达成。只等他失败认清现实,到时候就会乖乖听族人和自己的话了。
“我饿了,你去烧水做饭吧。”
“唯。”
小樱出了门,来到厨房里,东方杜衡不许她进,他老朽一辈子还没使唤过人。被这秦氏娘们儿的丫鬟伺候了,怕是要折寿。
却被公孙粱劝住,“我要是您,我就不管这事儿,如今家里一下来了两个女眷,这不是好事吗?生米都成熟饭了,孩子都要掉地上了,难道说您老人家还要拦着不让进门。”
东方杜衡听了,怔在原地,“真的有孩子了?”
公孙粱眯着眼睛,“再过个把月绝对动静了。再说了,您二位日后还要仰仗她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落在东方家茅屋顶上。
东方杜衡站在阴影里,“那这家就不是东方氏的家,而是秦氏女的家。”
随后东方杜衡便走到院墙边上晾晒采来的蘑菇、草药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