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十月初十,师父说是我们兄妹俩的生辰,也是念倾他要归来的日子。
归不归来,实际上对我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尽管有千万个不情愿,我还是细心打扮了一番:穿上青色云纹样新裙,头发梳成了垂挂发髻,两边在簪上白色的丝带。这样既不华丽也不盛情,倒是合了我的意。
念倾,我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你的样子:或是高大威猛;或是气场凌人;或是翩翩浪子;或是温文尔雅。
今日,一切都将会彻底揭开。
“君儿,还没好么,再不快来,早饭都要被师父吃光了。”
“来了。”今日压根就不想看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兄长,甚至对他有一种十分抵触的感觉。
“君儿,吃早饭。吃完了,我们还要去中途接倾儿一程。”
“是,师父。”
南荣一改往日慵懒的样子:身着一袭绾色的鎏金银丝布袍,头戴玉冠纱帽高束,足蹬长布高靴,腰佩金色宽带。
他这身打扮和平日里就是判若两人。
“看师父做什么,还不赶紧吃。”
头脑一阵晕眩,师父是不接徒弟不打扮,不是盛会不盛装,平日懒散塞过帝王真悠闲。
“坐稳了。”南荣这个师父还算当的勉强称职,知我不能御剑特地弄了一艘仙船过来。只是他划船的技术不太好,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转弯,总之来说就是摇摇晃晃,极其不稳。
猛然又抬高船头,斜上直飞,平步青云。我咋舌,娘呀,南荣为什么这么爱玩凡间的激流勇进?
呼啦——
风吹得很响,却依旧没有吹散云雾缭绕的地方。轻纱浮掠在脸上,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鸟鸣,瞧见鱼翔浅底。
对于我这个幽禁于破宅子中的人而言这些景物也算是新奇了。越来越好奇他修行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大老远就瞥见一抹霞光,随后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
“师父,倾儿回来了。”
“回来便好。”
再看南荣,似乎也因为他的回来显得欣欣然。一直拉住他问家长里短,好是不热闹。
周围的山岚越发变化起来了,红的,紫的,蓝的,白的……五彩交织错落充于天际又忽的散去,然后再次聚首,再次变幻。
“君儿,还不快见过倾儿。君儿……”
南荣这个老家伙又在叫嚣着,他不说“迎接”“洗尘”这类词语反而是叫我“见过”,差别显而易见,终究今日是不该来。
听着声音应该是两人聊了几句便渐渐下到船舱里。
怎么办,怎么办……除了掌事和梦瑶这样的亲密的朋友之外,下来面对的唯一的异性就是这个老头子。突然又多出一个与我同龄的异性,该如何应对才好?
左右思虑一番,决定端一端大家闺秀的样子:“君儿得兄长归来喜不自胜,先道一个万福。祝兄长身体安康。”
偷眼看他,外罩银色交领云纱,内衬淡紫色暗纹交领深衣,腰间以银色腰带打底,右下方垂着一小串珠玉。
墨发非常华丽的倾泻一身,仅有几缕编织成发髻塞入银冠。
天若琉璃,朝阳初升。温暖的光芒照耀在少年的脸上,俊美非常。
“君儿,君儿?”
“倾儿,你看,这孩子……”
怎么会?方才远距离还不晓得。近看,哥哥的容貌竟然与我的梦中的绯衣男子的容貌一模一样。只是,两者之间,一个是温和儒雅,另一个是诱惑撩人。
莫非我也醉了?
庄周梦蝶,梦蝶庄周。到底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呢?
幻即是真,真即是幻。眼前的哥哥太过美好,美好的让我不敢相信。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幻,我一下子竟也不太分明了。
突然想起一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现实是如所预料的那样:念倾走进来后只轻扫我一眼就走到桌旁坐下,端着杯子喝起茶来,其眉宇间透露的倦色与疲惫无不闪现在我的眼中。
心中一酸,放下这位亲兄长便捂着鼻子跑向了内室。
船舱并不大,所说的内外两室也不过是用竹帘对半隔起来而已。
身体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泪水也不受控制的嘀嗒。想着他进门时的冷漠,想必我之于他,当真是耻辱,是不堪吧?
要是下雨就好了,绵绵秋雨是遮盖住抽泣的最好办法。
“快看,南荣长者的船已经回来了!”
“据说长者是去接念公子回来的。”
“念公子,就是东里掌门想要定下下一任掌门之人。”
“哦,真是个天才。”
“要我说,念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因为有一个天资愚笨的妹妹。”
“我要是她,我早就不活了。”
“……”也不知道是几时到了飘渺峰的地界,坐在里地面几百米的仙船上,没有法术的我今日却把台下女弟子们议论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毫无疏漏。
“来,倾儿,这个你多吃点。”
“君儿,你也吃,你也吃。”
饭桌上,南荣长者不断的给哥哥夹菜,很快念倾的菜便堆积成小山。
“师父,您给我这么多我吃不下,还是留一点给小妹吧。”
南荣长者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调转了方向,“对,瞧我这记性。君儿,来,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是因为他的缘故么!我念君,根本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师父,我吃饱了。”甩下筷子,不顾那二人挽留转身回到了房间。
仅是糖醋排骨而已——
打小吃素菜,沾染不了半点荤腥,可你怎么会给我夹排骨?
还有念倾……方才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就开始不舒服,是气味?是容貌?还是他天赋异凛或者是其他缘故?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由于大多时间我都是独来独往,也习惯了冷冷清清。偶然多出的兄长,他不管是师兄弟也好或者是血肉至亲也罢对我而言都打破了我原有的世界平衡。
相见又何如?何如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