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的放倒在一张长桌上。长桌前面有一张短桌,短桌上摆着灯台,照亮了整间屋子。
烛火旁有两个人,一个用手拄着下巴,不停在摇摇晃晃打瞌睡的青年。相貌平平,一脸丧相。右边是一个相貌俊美出尘的和尚,再看那锃亮的光头,原来就是刚才盘坐在那里把自己吓了一跳的人。
她看了自己一眼,惊道:“你们把我绑起来干嘛啊?”
梁乐被她吵醒,听她问话,答道:“不把你绑起来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来找找有没有吃的。”女孩儿辩解道。
梁乐笑道:“嚯,我第一次听到把做贼说的这么淳朴的。”
女孩儿急的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连忙道:“我真不是贼,我就是饿极了。我爹很有钱的,等我回家了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就算你爹是财神爷也和我们没有关系,明天天一亮我就把你送到县衙门去,你是不是贼去跟官府说吧。”梁乐道。
“你们不放开我我要喊人啦!”女孩儿慌了,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大喊救命。
“你是要给我们诠释什么叫贼喊抓贼嘛?”梁乐被她搞的有些奇怪,怎么好像自己是恶人一样?
“救命啊——非礼啊——”那女孩儿居然真的扯开嗓子叫了起来,这大半夜的,说不定真会叫来巡街的差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梁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还叫非礼?你是在提醒我该干嘛吗?”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梁乐一下就慌了,惊道:“差人来的也太快了吧?莫不是一直在我们门口等着守株待兔?”
李青道:“不会,应该是那个杨家三小姐到了吧?”
梁乐点点头,说道:“也对,你来捂着她的嘴,我去开门。”说着,李青走过来接手捂住那女孩儿的嘴,梁乐走了出去。
打开大门,果然是一个与那些杨家下人穿同样服色的黑衣人,不过这次是个女子,劲装束发,看着精明干练,只是此时这女子面上却是一脸的急切。
“请问是关东镖局梁镖头吗?”女子刚刚见到梁乐,立马开口问道。
“是我。”梁乐点头。
女子拱手道:“家仆杨十二,见过梁镖头。我原本和三小姐在后跟随,早些时候得到大管家的消息将三小姐送来江城关东镖局,但是方才发生了一些意外。三小姐······走失了。”
“啊?进来说话。”梁乐将杨十二引进大堂,边走边问道:“三小姐多大年纪啊,怎么还会走丢啊?”
杨十二叹气道:“三小姐一向古灵精怪,这次我们来辽东办事,她也偷偷跟了出来。大管家抽不开身送她回家,才打算让镖局护送,但是三小姐不想回家,甚至绝食抗议。刚才进城时候我与城门守卫交涉,耽搁了一下,三小姐就溜······”杨十二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愣了一下,看着大堂里的景象,又用力眨了眨眼,愕然道:“三小姐?”
她一走进大堂,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躺倒在长桌上的女孩儿,还有一个闭着双眼的白衣僧人。和尚左手捂着女孩的嘴,右手正握着一张白色手帕打算塞进女孩嘴里替下自己的手,一边塞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女施主勿怪,为了防止你喊叫惊扰邻里,小僧只能出此下策。明日一早,便将你移交官府,便再不用受此苦楚,阿弥陀佛。”
这和尚相貌俊秀,声音柔和,十指也是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从容优雅的气度,但是你是在从容优雅地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更何况,被他绑住塞嘴的那个人,不就是三小姐?
听到她叫女孩儿三小姐,梁乐也愣了愣,他看向桌上的女孩,惊疑地说道:“你爹还真是财神爷?”
月光似水,夜凉如洗。
本该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微凉春夜,关东镖局里却充斥着寒冷凝固的气氛。
眉眼娇俏的女孩儿端坐在上首座上,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和掩盖不住的愠怒。目光凌厉的杨十二侍立一旁,面目不善的打量着前面的两个男人。
梁乐和李青站在她们对面,和尚李青面色如常,怡然无惧,因为他是瞎子,根本感受不到对面刀子一样扎过来的目光,出家人的修养也非比寻常。所以这一切只能让梁乐独自承受,他局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时挠挠脑袋。
半晌,梁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吗,这么大个江城,三小姐就随便一溜,就溜进我们龙潭巷,还就正好进了我们镖局。正可谓自投罗网······不,送上门来······呃,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
“哼,我不管,明天一早你们就得把我送去官府,说到做到。”杨家三小姐面无表情地说道。
梁乐连忙摆手,道:“嗨,那哪能呢,其实我们本意就是吓唬吓唬你。明儿一早就放你走了,甚至走之前还得给你做点好吃的。既然误会解开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上路啦,你就放心,我们俩绝对安安全全的把您送回家里。”
“安全?”杨三小姐又冷笑一声,道:“要是十二姐不来,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你们怎么样了,你还敢说安全?”
“天地良心,我们能把你怎么样?”梁乐赶紧辩白道:“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良民。”
李青小声补了一句道:“我是出家人。”
杨三小姐根本不理他们,转头道:“十二姐,你看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好人,你能放心把我留在这里吗?要不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乱跑不乱闹,乖乖听话。”
杨十二紧皱着眉头,答道:“三小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大管家说要把你交给镖局护送,我也只能听命。何况我们要去的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里都是穷凶极恶的邪教徒。”
“邪教徒再吓人,还能有鬼吓人吗?十二姐,这里闹鬼!”杨三小姐忽然想起来什么,拽住杨十二的衣袖紧张兮兮地说道。
“嗯?真的吗?”杨十二信以为真,立刻紧张地四下张望。
梁乐以手掩面,哭笑不得,他抬起头解释道:“那不是鬼,那是我爹。他以前是关东镖局的总镖头,后来走火入魔疯掉了,我才回来接替他的。”
“不可能,分明就是你们房檐上的吊死鬼!”杨三小姐坚定地认为那不可能是人。
“唉,我把他叫出来给你们看看吧。”梁乐无奈地摇摇头,叫了一声:“想当年!太行山······”
呼——
他话音未落,从房梁上猛地翻下一个人来,把杨三小姐和杨十二吓得登时靠紧了背后墙壁。
只见来人长发花白,蓬头垢面,落地以后立刻大叫道:“想当年八百里太行山七十二路草寇,其中有一伙心狠手辣的唤做半截土!诸位可能不知道这半截土啥意思,是说他们但凡见到的行旅客商,绝对不留活口,全部活埋了事,当时人都说只要你见着他们的人,就已经被土埋半截了。后来我关东镖局有一队······”
佟老爷子一落地,就被梁乐抓住往外面拖,他一边大声讲,梁乐一边拖,没说几句就被拖到了大堂外面,然后梁乐一把关上了大堂的门。
“看见了吧,活生生的人。”梁乐回身,朝杨三小姐和杨十二一摊手道。
杨十二见状,对杨三小姐说道:“三小姐,大管家探查过的镖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就安心跟随梁镖头他们一起回家吧。”
“啊?就算要回家,不能换个镖局吗?哪怕我自己回去也行啊。”杨三小姐可怜巴巴的看着杨十二。
杨十二叹了口气道:“唉,小姐不要再难为属下了。”
三小姐见哀求不成,一摆手,气鼓鼓地道:“十二姐你走吧,你要是真的忍心让我在这无依无靠自生自灭,你就走吧!”
“好。”杨十二答应的干净利落,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梁乐一声道:“梁镖头,此次护送三小姐回家,还请多多留意三小姐的行踪,以免三小姐再次走失。”
“我晓得。”生意敲定了,梁乐眉开眼笑地道:“不就是看着她别让她跑掉吗。”
杨三小姐听了这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笑问道:“还不知道杨三小姐的芳名。”
三小姐没理他,杨十二答道:“三小姐名叫杨金凤。”
梁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你们有钱人家的起名字还真是······呃雍容华贵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杨十二从怀中掏出了三根一指长的小金条,梁乐的眼睛顿时就直了,出嘴的话也立马就改了口。
“按规矩,这是一半的镖利,等三小姐平安到了洛阳,家里的人会付另一半。”杨十二留下三根金条,最后深深的看了三小姐杨金凤一眼,转身离开。
杨三小姐双手环膝坐在椅子上,纤细的身影在烛火辉映下看上去柔弱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