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孟家别府。
“七宝,你说孟夫人她该多伤心啊!”萍儿憋着小嘴,又哭了出来。
萍儿自发现她的“余哥儿”被人害死,已经大哭了七次。
“哎…小萍儿啊。”七宝看萍儿又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抓耳挠腮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五个字:“节哀顺变啊…”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萍儿听到这四个字不仅哭的更凶了,而且两个眼睛都红了起来。
“你们就知道节哀顺变!”萍儿一边喊一边伸出她的小手掐着七宝。
“哎呀!”七宝被萍儿吓了一跳,“你咋还掐人呐?!”
萍儿一下子愣了,可爱的小圆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显然没有想到七宝会“吼她”。
“我都这样了你还吼我!”萍儿一下子爆发了,粉拳不停地向七宝身上砸。
“嘶––有点疼…有点疼了啊!”七宝一边歪着身子躲避萍儿“力道十足”的粉拳攻击,一边说:“那个…那个人不能复生,小萍儿你得朝前看啊!”
“朝前看!朝前看!”萍儿银牙轻咬,“你都不会安慰一下我吗?!”
七宝停止了反抗,愁眉苦脸地看着萍儿。萍儿也停止了粉拳攻击。
七宝经过刚才的活动,加上心里面有点紧张,明明在冬季却满头大汗。
“啊…你…那个…”七宝开口,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节哀顺变啊…”
萍儿二话不说,照着七宝的鼻子就是一拳。
虽然萍儿的小拳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但是没收住力气,一部分的力气还是打在了七宝的鼻子上。
“哎呀,酸…”七宝捂着鼻子蹲在地上。
萍儿意识到自己的没轻没重,心中一阵有些愧疚。萍儿一边拍七宝的后背,一边连声说道:“七宝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这时,孟欢、孟妍和“冤死鬼”祝余已经进了别院。看见这一幕,孟妍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赶紧拉着孟欢快步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了,萍儿?”孟妍拉过萍儿紧张地问道。
“我…”萍儿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圆脸委屈成一团,只好憋着嘴说:“他欺负我!”
“你敢欺负我的萍儿?!”孟妍当即柳眉倒竖,“没看出来啊,七宝,你竟然还学会欺负人了?”
当年萍儿是孟妍的贴身丫鬟,乃是孟妍闺中的人儿,还是孟夫人看当年的小祝余没有伶俐的丫头,硬是把萍儿调给了祝余。气的当时的小孟妍直跺脚,孟夫人安慰了好一阵子她才肯罢休。
如今看见萍儿被“欺负”了,孟妍当然要为萍儿做主。
“天…哎呀…这鼻子…”七宝抽了抽鼻子,指着鼻子说:“二小姐啊,天地良心,我真是没欺负小萍儿。”
“嗯?”孟妍看了看在一旁偷笑的萍儿,意识到萍儿这丫头又耍滑了。
孟妍用食指和中指掐住萍儿冻得通红的小鼻子,拉长声音说着“萍儿––”
“二小姐,二小姐。”萍儿吃痛,缩着脖子心虚地说道:“七宝他,他惹我哭…”
“谁惹你哭了,明明是你的心上人没了你才哭的。”七宝心里酸酸的,“你还叫我安慰你,我还怎么安慰都不对!”
听到七宝这么说,孟欢一怔,孟妍一脸错愕,同时看向祝余。
而这时现在两人中间的祝余竟然还一脸的得意!
两姐妹同时气结。
而在萍儿的眼中,大小姐和二小姐则是面面相觑,显然误会了自己!
“我我我我…”萍儿这时又羞又气又想哭,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是因为小余少爷就像是我哥哥很照顾我才不停地哭,可不是因为喜欢他啊!”
孟妍最为了解萍儿,自然看得出萍儿没有撒谎。但是一想到刚才祝余可恶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孟欢则面不改色,只是悄悄远离了祝余三步,走到了七宝面前,对七宝说:“七宝,辛苦你了,这个你拿着吧”
说罢,拿出了一些碎银两。
“这…”七宝不明白孟欢的意思,“我不能…”
“拿着吧,这两天一直是你跑前跑后,辛苦了。”
孟欢讲的是实话。所以七宝犹豫了一下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行了,”孟妍摸了摸萍儿的头,“你这一年也辛苦了,回孟府找林姨去吧。”
于是,七宝拉着别府的器物,萍儿坐在后面一起回孟府,萍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孟妍大声喊着:“小余少爷藏在书橱后面的那个画我怎么也拿不下来,二小姐你看看能不能拿下来啊!”
孟妍听闻一脸狐疑地看着祝余,孟欢倒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祝余马上解释道:“我可没藏什么画啊!”
“有没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孟妍说完,拉着孟欢进了祝余的屋子。
院子里起了风,祝余明明感觉不到寒冷却打了一个哆嗦。
进到屋里,她们发现祝余的屋子几乎已经空掉了,只留下了还没有燃尽的火炉。连家具都被搬走,怪不得萍儿能看到藏在书橱后面的画。
祝余随后也进了屋子,看着自己生命最后所在的住处,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屋子已经空空如也,但是祝余仿佛还能看到它过去的样子。
祝余突然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仿佛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心中抱着一丝丝的侥幸,期盼着自己能够醒来。
可现实就是现实。
孟欢、孟妍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墙上的挂画吸引。
这是一个神伏恶鬼图,一个长相狰狞的恶鬼,浑身漆黑。长着粗长的毛,满嘴獠牙,十分骇人。此时它虽然露出不甘的神色,但却跪倒在一个神明的面前。这位神明脑后生出万丈光芒,并且有十二颗珠子悬浮在空中环绕在神明周围。
而这幅图的背景是一条连绵的山脉。
“这是…苦山?”孟欢思索了一番,说道。
“好像是…这个…”祝余回答着,看着这几个珠子隐隐就觉得有点眼熟。
“这个珠子,像不像…咱们母亲手中的苦山木珠…”
孟欢和孟妍听到祝余这样说,仔细地观察着那几个珠子。竟然发现那画中的十二个珠子上的纹路和孟夫人的木珠勾勒的纹路极为相似!
“我以前都没注意到…”祝余觉得不可思议,第一次感觉事情有了进展。
渐晚的天色中,梅镇在炊烟中披上的一层薄雾。衙门今日到现在才渐渐寂静下来。
衙门中,祝余和伍叔的尸体都停在同一个停尸房中。原本按照规矩是要下葬的,可是孟夫人严厉要求官府查出凶手,梅镇的县老爷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查,因此两具尸体才被停在这里。
祝余在门口的衙役面前大摇大摆的晃了好几圈,那衙役依旧没有反应。祝余心里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又一脸阴险地推开了停尸房的门。
“吱嘎……”停尸房的木门发出一阵呻吟。
“啊!”那个衙役瞬间跳到了一旁,由于不慎碰到了房边的栏杆,整个人翻了过去。
擦干净脸上的雪,那衙役脸上透着惊悚,死死地盯着房门,随后深吸一口气撒开脚跑了出去。
祝余开心地坏笑起来。
“没办法啊。”祝余无奈地说:“你们在这太碍事了。”
说完,抬脚踏进房中。房间中只有两个木板床,上面被白布覆盖的便是祝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外面的雪被风吹入房间内,也吹开了两人身上的布。
相比于别人形容的样子,此时的“祝余”和“伍叔”已经祥和许多。
祝余先是走到伍叔面前,俯下身,伍叔除了面无血色没有任何异常。祝余伸出手指,轻轻将伍叔半合的眼睛合上。
“小余......”祝余好似突然听到伍叔的声音。
祝余虽然身为灵体,但是感受到了切身的毛骨悚然。
“伍叔!伍叔!”祝余大喊着:“伍叔你在哪?伍叔!”
祝余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此时,远处已经传来有急促的踩雪声,想必刚才的衙役已经叫人来了。
“我自己了。”祝余走到自己的尸身面前。
相比于伍叔,祝余的尸体显得狰狞许多,不论是比正常人肿胀起来的眼皮和嘴唇,还是脖子上刺眼的一条紫红色的血线。
“我只想平淡地活下去啊。”祝余心里有些累,同时也有些无奈。
祝余伸出手,想要替自己合上眼睛。
就在祝余触碰到自己时,忽然祝余眼前一黑。
恍惚之间,祝余看见伍叔面无表情,却挂着眼泪死死地勒着自己,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没有反抗。屋外人影绰绰,如同一群鬼魅,在同一的节奏和旋律下左右晃着身体,人头仿佛是水草一样,在风中摇摆。
“不可能!”祝余大喊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
祝余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伍叔,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啊......”
苦山一处湖泊旁,一块圆形的草地发出淡淡的金光。
地下是一处密室,里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鳞片,现在竟然一块一块地发出亮光。
“要到时候了......”密室内一个少女睁开惺忪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仿佛宣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