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满一大桶的热水,肖潇强忍了脱光衣服泡下去的冲动,用盆子分了一些出来,取下头上的包巾和面巾,在水里洗了,放在热热的炕头上烘干。
这才开始准备好好的洗一下头发,弯下腰,把头发浸泡在水里,再用手指小心的梳理开已经打结的发丝。
盆边,有秦大姑带来的一些敲碎的皂角,放在头发里慢慢揉搓,皂角里就有泡沫出来。
洗了头发,肖潇又用余下的热水擦洗了一遍身体。在早春的天气里,冷出了一层细细碎碎的鸡皮疙瘩。
穿上秦大姑找的衣服,带上已经干了的面巾,门就被人拍响“妹子,可是洗好了?”
肖潇打开了门,才发现外面天已经落了黑,秦大姑端了一方托盘进来“他们都在外面吃上了,我给你做了一碗疙瘩汤,吃了热乎,你嗓子不好,就没放辣子。”
瞅瞅已经换了新衣的肖潇,挑眉笑道“这下可是缓和了?坐车走路,可就喜欢这热水洗洗。”
肖潇点点头,虽然只是擦洗了一下,的确是一身都舒坦了!
汤碗放在了炕桌上,秦大姑把门关上,自己坐到炕沿上,脱鞋盘腿坐了,对还看着半桶脏水发愣的肖潇道“那水别管,放在那里明天早上用来洗马桶,你快来吃饭,一会就要凉了!”
肖潇坐到炕沿上,迟疑了一下,一咬牙,揭了面巾,拾起筷子,低头扒拉起疙瘩汤来。
一张黑点密布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秦大姑眼前。秦大姑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她已经在外面问过老爹,这姑娘的来历大概知道了一些,只以为是几道疤痕,没有想到脸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是被人故意弄的。
肖潇只顾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一路上风餐露宿,虽没有饿多少肚子,哪里有这厨房调制出来的饭食好吃,直吃得口舌生津,身上也出了一层细汗,把刚刚擦身粘的寒气都消了个干净。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吃得喷香,秦大姑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可是遭了罪了!
肖潇搁下碗筷,伸手就拿了面巾戴上,秦大姑把碗收到托盘里,放到炕尾。
偏头看着已经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肖潇,小姑娘穿了那红色小袄裙,戴了浅紫的面巾,洗后只是松松束在身后的头发散落了几根在额前,衬着那眼波流转,黛眉远山,不觉有些看痴了!
“妹子真是水灵人,那些挨千刀的也下得去手,唉!可是苦了妹子了!不过你遇上秦老爹他们也是好命,听说大郎要带你回去?”
肖潇摸了摸滚圆的肚子,点点头。
“大郎是个好人,跟其他跑道的汉子不同,他是又当爹又当妈,你去了也没有什么事要做,就是能陪着他妹子说说话。”此话一出,秦大姑也觉失了口。
“哎哟!瞧我这嘴,屋里多了你这个鲜亮的人,只觉得心里也畅亮,这一说,就顾不上说什么了!妹子,你别多心,我就是打个比方”秦大姑赶忙圆着自己的话,这姑娘可是一个哑巴。
也是奇怪了,明明这丫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看着那眼睛,都像是在跟人聊天一样。
肖潇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从遇到狼群后,她已经很少想到江州的人和事了!一路上跟老七他们这些汉子在一起,比跟江州的人聊天轻松自在。
现在再听这个泼辣的老板娘说话,心里只觉得比那热乎乎的疙瘩汤还暖乎,哪里再意秦大姑的这些失言。
拉了秦大姑的手摇了摇,表示自己不在意,秦大姑也笑了起来“妹子要不就留在这里?我男人一出门就几个月,身边也没有一个孩子,不如妹子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肖潇又摇头,指了指老板娘的肚子,双手一弯,比划了一个抱孩子的动作。
秦大姑会意,故作苦恼道“这店里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只够养活几个人糊嘴,我那男人就想多挣些家业,留了我守家,自己跑进莽山寻些生计,一年也难回来几次,想要生孩子,除非我自己一个人都行。”
肖潇大窘,起身作势要打这个口无遮拦的人,秦大姑搂了她笑倒在炕上。
笑够了,秦大姑才坐直身子,重新趴在炕桌上苦恼的说道“妹子一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听老爹说,你们明天就要走,莽山路十八弯,可要当心了!”
从炕头的柜里取了被子给肖潇,想来是秦大姑自己平日用的,上面也是那脂粉的味道,闻着却暖暖的。
“妹子身上可真香,是什么熏香的?”替肖潇掖了被角,秦大姑想起方才笑闹时,闻到的那缕清香。
肖潇把头埋进被筒里摇了摇,她不想说,那是紫烟和青萝花了两年时间,天天在花茶汤里泡出来的。
见小姑娘蒙了脸,秦大姑也不再追问,坐到炕桌旁,掏出带过来的账簿和算盘,开始继续白天就头疼了一日的事。
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肖潇怎么睡得着,闭着眼,就听旁边断断续续拨珠子的声音,和秦大姑的低低哀嚎“怎么又算错了!这算账比我上山打老虎还难。”
一掀被子,肖潇坐了起来,她想看看,这比打老虎还难的账是什么样的。
趴在炕桌上,肖潇瞪着那账本上足有拳头大的字一动不动,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大姑难得的露出一丝羞涩,解释道“有一次大郎他们来住店,看见我用石子记数,就教了我这几个数字,还有算账。平日已经是很好了,昨日买了一些草料进来,又卖给客人带走了一些,我这就算不好了。”
肖潇拿了账本细细的看起来,账目记得很清楚,就是字太大,没几行就写了一篇,几篇翻下来,心里就知道个七七八八。
看肖潇接了笔,秦大姑有些惊喜“妹子认识字?”
肖潇点点头,继续看这些大字,心里默默算着出入。
秦大姑也明白了,老爹说过,眼前这是大户人家的婢女。那些大户人家的丫头,比不得乡村的女孩,若主子需要,就会要求丫鬟们也识文断字的。
心算得了数目,肖潇在大字的下面用隽秀的字体写了,才递给已经惊讶得张大嘴的秦大姑“你这就算出来了?我昨天那买卖是亏了还是赚了?”
肖潇知道她识字不多,想了想,提在那数字起画上一个朝上竖起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