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蹄声好像踏在人心上,石台边,看见这一幕的男人们已经大声喊叫起来,那里有他们的老娘,有他们的媳妇。有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蹒跚的奔跑过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野猪如同路生射出的箭一样,一道灰影气势汹汹的卷了过去。
此时,所有闪躲腾挪一应技巧都没有用了,能拼的只有力气,来一个硬碰硬的较量。
段云起吐气发力,大喝一声,乌黑的铁棍夹着啸声,照着野猪面门上那嵌了铁箭头的地方直直劈下。
两相接触,野猪已经冲到身前,被这当头一棍打得退了几步,尖叫着栽在地,四蹄一阵乱蹬,扬起满天沙土。等灰尘落下,已经是七窍流血,这下真的不再动弹了!
段云起整个人摔飞了出去,铁棍虽然还握在手里,也已经弯成扁担,那力道反震得手臂发麻。
石台边的男人们也赶了过来,顿时男男女女拉扯着问候着嚎啕大哭,生死道上走了一遭,每个人都泪眼婆娑。
在这感人肺腑的问候声外面,段云起独自躺在地上。白点飞奔过来,哀嚎着,拼命舔着他的脸。村里其他狗都围拢过来,嗅着段云起的衣衫鞋袜。
段云起勉力睁开眼,只方才那一下,他已经脱了力,此时浑身酸痛,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对舔着自己的湿漉漉长舌头,段云起轻声说“回家去,叫人来。”
白点呜呜叫着,不肯离开。从人群里挤出两个大肚婆,慌慌张张走到段云起身边,跪坐下来问道“大郎,你伤在哪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你这是在替我们挡灾啊!”说完就抹起眼泪来。
段云起瘫软无力,这时候也不得不安慰出言道“麦花嫂子,我没事,就是脱了力,歇歇就好了!”
转头欲再催白点回去,身边已经没有了它的影子。
邬台村里晒谷场上的喧闹,早传到了段家院里,肖潇扒着门往外看,今天早上段云起黑着脸出的门,她有点担心。
听到那边隐隐约约的尖叫声,肖潇心里咚咚直跳,忍不住合上门,转身去了工房里。
二郎正忙着做门窗,亮子家的已经做好了,还要做自家的。
看见肖潇进来,忙拢住因为干活热,而敞开的衣襟,问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肖潇也不拿放在一旁的写字板,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她想让二郎也听听,村里出了什么事。
来到门边,村里的尖叫声已经没有了,还是有纷乱的嘈杂传来。二郎侧耳听了听,笑着道“只怕是打到野猪了,正在晒谷场分肉呢!你想去看看?”
肖潇心里焦躁不安,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听二郎说进村去看分肉,立刻点头,拉着他就要出门去。
二郎有些诧异了。除了上后山去,肖潇一直没有进过村子,他也只是随口这样一说,没想到肖潇真的就要去。
赶紧拉住已经走出几步的肖潇道“我们出去,总要跟云霞说一声,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都不知道其他人去哪里了!”
三郎一早就赶了马车进山拉炭,主要是看看亮子可给买了榆树皮。早上那烧了两个时辰还是红红的炭饼,已经勾起他的好奇心。
肖潇也知道不能这样就走了,松开手,示意二郎回去告诉云霞,自己也不进院子,只是踮起脚尖,眺望村头那棵大树,希望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突然一道黑影从村里冲出来,也不走大道绕路,纵身跳下村头的沟渠消失不见。
肖潇一惊,那是白点。它不是跟着段云起赶山去了吗?怎么独自出现在村头?
还在纳闷时,白点就已经从面前的沟渠里窜了出来,浑身泥土,鼻尖上还挂了几道血痕。
肖潇迎着白点就跑过去,一看见她,白点摇着尾巴上蹿下跳,急慌慌的要她跟着走。
它这个动作肖潇是熟悉的,以前每每想出门去时,就这样围着打转。
无暇再管二郎,肖潇提起身上的棉布裙角,跟着白点就往村里跑去。
给云霞知会一声就出门的二郎,只看见跑远的女子背影。
白点引着肖潇一路到了晒谷场上,此时人声嘈嘈,大人哭,孩子叫,全村的人都过来了,人挨着人,人挤着人,都一脸紧张。
肖潇只感觉人影晃得眼花,脑子里嗡嗡作响,段云起在哪里?
白点跑到它走前段云起躺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忙低头四下嗅探起来。
二郎已经追上来了,看见这番场景也是面色发紧,拉着肖潇的手在人群里四下寻找起段云起的身影。
一路看过来,只看见东一个,西一个的躺了好些人,伤势有轻有重,伤者里就是不见段云起,两人越发害怕起来。
地上的血迹斑斑点点,远处石台边的路生已经被人抬到了树阴下,在他的身下,殷红正在慢慢扩散。
不远处一声狗叫让两人精神一震。
“快,在那边!”在他们的正前方,黑压压的一堆人。二郎拉起肖潇就想穿过人堆,肖潇松开手,推着他往那边去。
“好,我先过去,你慢慢来,别急!”二郎也知人多不好挤过去,只好放开肖潇,自己先挤进人堆去。
“是二郎来了!大伙让一让,让一让。”身边一个男子看见了二郎,马上大声喊了起来,人群纷纷避让,留出一条道来,二郎一步跨进人群,肖潇跟在身后也走了进来。
人群里面,段云起靠坐在晒谷场的石墙边上,衣服虽然凌乱,却没有染上血迹。面上也无痛苦,只是精神萎钝,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在他的身边,是撑着腰,躺在地上的邬里正,口里还骂骂咧咧。
野猪乱撞时,,石台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慌乱跑开,他也没有看清楚是谁撞了他一下,老腰就闪了!
“大哥!”二郎扑过来,想拉段云起,手举在空中,又停在那里,迟迟不敢落下。他怕段云起有伤。
“我没事,只是脱了力,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些力气了,扶我回去歇歇。”段云起面上平静的对二郎道,胸口隐隐作痛,那一下使了猛力,只怕也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