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向面前的三个均面带担心的年轻人道“这姑娘是水土不服,加上身有暗伤。如今又中漆毒,内外夹杂,邪气内陷,才引得这样的症状出来。”
不管他医术如何,这一番话,段云起已经是信了几分,对郎中拱手道“还望先生下药救人。”那郎中也不过是根据肖潇的来历推测出这个病情,想要下药却是难。
沉思片刻道“漆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病情看似凶险,其实都是高热引起,待我用三棱针在耳垂指尖放血泄热再说。”
说罢,唤过医馆的小药童取来医箱,从中拿出一个特制的皮囊,上面是一个个小小套口,在套口里,就插着一排排大小长短不一的银针。
捡起其中最粗,上端成三棱锐角的铁针,用煮沸的药水浸了浸,又用药水擦拭了肖潇的耳朵和手指,一手持针,一手捏了耳垂,手上一动,耳上就冒出滚圆的血珠子。
同样的做法,很快指尖都冒出了血珠。十指连心,也不知是针了起效,还是活生生痛醒,肖潇悠悠醒转过来。
二郎还捏着她的手指尖,不让血继续出来,见她醒了,欢喜问道“肖潇,你可认得我?”
肖潇精神还有些恍惚,眯起眼细看了片刻,才蠕动干渴的嘴唇二郎。
没有声音,还是看得出二郎两字。
段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段云起对着瘦郎中就是一揖“多谢神医救命。”
这郎中不过是小镇上一个普通医生,见惯了粗野村夫愚妇的无礼,今天被段家人以礼相待,心里舒坦,不免想要多说了几句。
如今患者已经醒了,再说病情就得避开。瘦郎中拉了段云起到后堂,也不坐下客套,直接说道“你家的事我也有耳闻,哎!各有难处,我也不多言。只是你兄弟俩个相貌堂堂,天姿出众,家境也不差别人,却落下一个共妻。若是媳妇百里挑一的相貌还能说的过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段云起打断道“这些不过是我兄弟俩的家事,不好糟了郎中的耳朵,先生只管告诉我,病人病情怎样?”
瘦郎中见自己一番好意没有入到段家人的心里去,只好说道“现在看来人醒了,只能说暂时性命无忧,但病有变故,还得看今晚,若是高热退去,人能吃点东西,才算逃出一条命。不过这姑娘的脸上原本就有墨刺的黑点,如今再出疹脱皮,只怕只怕命保住,那脸就更加不堪了。”
段云起沉默半晌,点头道“多谢先生实言相告,这话就我一人知道就是,不要让那姑娘晓得。生死有命,还请先生尽量开药医治,银钱上无需担忧。”说完,从身上摸出一串大钱,就去了药柜。
瘦郎中摇摇头,负了手重新走进诊室开方抓药。
从积金镇出来已经是午时,三郎在集市上买了吃食,三人简单填饱肚子,肖潇喝了药昏沉沉的躺着,二郎拿来的汤饼她一口也没有吃。
回到邬台村口,白点又迎在了车前,段云起这次无心再陪它奔跑,只是用马鞭赶开。白点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低着头夹着尾巴溜回院子。
马车刚刚在院门口停下,亮子就打开了院门,关切的问道“大郎哥,可是严重?听云霞说,比上一次还险?”
段云起沉着脸点点头,跳下马车,从二郎手上接过裹在被子里的肖潇,转身跨进院子。
院里已经是挤了十几个喜欢听事非的女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见段云起抱了人进来,院里的人纷纷闪到两边。
因为肖潇脸上红疹已经开始渗水,瘦郎中就让皮肤就这样敞着,不要再蒙布巾,所以,院里的人都看见了一张红黑相间,浮肿流水的脸。
白晰的脖子上,也是红疹密布,垂在身侧的手上除了红疹,还有血迹斑斑,那是扎针放血时弄上的。
院子里,胆小的已经嗷嗷叫着往后退。段云起寒着脸一言不发,通过人群中的甬道进了屋子,把肖潇放在床上,交给二郎,自己则出了屋子。
云霞被亮子娘和邬大娘从灶间扶了出来。
院里的人太多,她一人根本拦不住,亮子想要帮她,也被那些人尖嘴薄舌的堵了回来,什么这是段家院子,轮不到他一个未过门的毛脚女婿指手画脚,言语处,连云霞的名节都牵扯上了。
邬大娘想说一个公道,也辩不过十几张天天嚼舌,翻弄是非的嘴,只得带了云霞躲到灶间去。
云霞双眼婆娑,委屈的对着段云起叫了一声“大哥。”
满含怒气的段云起心里堵得慌,云霞小时候也是上房揭瓦的孩子,性子比二郎还像男孩。都是摔坏腿后,连人也软弱起来了,若是搁在以前的云霞,哪里会让这些人欺负成这样。
压下心头火,段云起对邬大娘和钟婶子道“还要麻烦婶子们帮云霞给肖潇换衣。”
这些都是小事,三个人就进屋去了,看见肖潇的模样,邬大娘连连叹气,打发二郎出来提热水,云霞就开始寻中衣准备给肖潇换上。
听到段云起说出换衣,人群里就开始交头接耳“换衣服?那就是人已经不行了?”
“哎呀!我就说过,嫁给两个男人的,哪个不是死得早,你看这个连门都没有过,就没有了吧!”
“还是自己福薄命浅,这样大的家当,她一个哑巴压不住的!”
能听到这样让人兴奋的消息,不枉在段家院里等了一晌午。
不过还没有让她们再分析出更多的东西,只听得耳边一声爆喝“滚!”人就打横着飞出院门,十几人跟滚地葫芦一般,躺了一地。
大门砰然关上,院里终于恢复平静,屋里是邬大娘和云霞低低的说话声,二郎从灶上提了热水,邬大娘接进屋去,替肖潇擦身。
放了血后,在镇上就熬药趁热喝下,人出完一身透汗,高热也就退了,衣衫尽湿,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擦身换衣。不过落在了那些长舌妇耳中,话就变了样。
邬大娘帮忙换下中衣,就回自己家里去了,家里有两个奶娃,她也是脱不开身。
亮子也带着他娘离开,那些妇人说话太毒,未拜堂成亲前,他只好偷偷过来。
当段云起再一次问起上山的事,云霞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天她跟肖潇的举动,全抖落了出来,末了还道“大哥,妹妹身上的伤就是在山崖摔下来时弄的,也是晚上我们偷酒时才知道。妹妹说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我也怕大哥埋怨,就瞒了下来,没有敢说。”
段云起捡起桌上的一段白芷,放在鼻端嗅了嗅,她就是为弄这个,连命也不要了?
想起在诊所看见的道道血痕,他感觉自己太阳穴又在突突乱跳,听人说内家功夫了得的人太阳穴都能凸起来,他觉得以后自己的内功一定会突飞猛进。那都是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