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就是此家主事之人?”那布衣中年人挑高了眉头,细细的眉眼都快要飞成八字!
“正是,不知先生有何吩咐?”肖潇解下斗篷挂在屋角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杏黄小袄和白褶裙,施施然在屋子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三郎赶忙坐到她旁边。
翠娥端着茶水进来,涩手涩脚的摆上四杯茶水。肖潇对她微微点头,翠娥比起以前,已经大方多了!
布袍中年人随意的拨了拨茶盖,才发现是细瓷,里面也是上好的茶叶。这一个不起眼的土坯院里,处处都有意外啊!
再瞄一眼用三指端了茶盏,优雅撇着茶沫的肖潇,那中年人笑了一声道“我是雄县县衙的田主簿,听人说这积金镇上有一物叫金邬炭,堪比宫中所用的最好银丝,我有些不信,特来见识见识,可否让我看看眼界?”
肖潇没说话,只看着那个兵士“那将军所来,又为何事?”
那人从嘴里呸呸的吐着茶沫,又用手在舌头上拈了拈,才道“我不过是一个军中没有什么品阶的小旗,算不得将军,小娘子还是别这样称呼,猛听着不习惯。我也是为金邬炭来的,百长说让我买些回去试试,若是真如传言中好用,以后驻守的兄弟们就随时有热水喝了!”
肖潇有些纳闷,见这人倒是爽快,就问道“请问大哥,你们是从何处听到的?”
雄县里除了汪大师那里,并没有再在他处卖过。陈奎胜那边一直又是运回洛州。
“是从下来巡检的副断事大人那里得知的,大人见我们住在帐篷里面,又饮冷水,就提了这一句,说是你家的炭饼能烧几个时辰,带了也方便。正好县衙也要采买,我就跟着来了!”
“咳咳咳!”布袍中年人咳嗽起来,那个小旗翻了翻白眼道“要买就买,说什么看看,我就见不得说个话吞吞吐吐的闹心。并且,那炭的确不错。”
那中年人苦笑一声,也不跟这愣头兵计较,开口道“这炭别人说得再好,也得亲自试试方知,是否有烟?是否爆燃?小娘子,你还是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肖潇点头道“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是要体会一下才知道好与不好。”说完,却再无下文。
三郎端茶窃笑,小旗又开始研究墙上的刀痕。被人冷落,布袍中年人坐不住了,有些变脸色。
“段家也有几个儿郎的,怎么会让一个妇人出来儿戏?”
肖潇冷了眼,站起身指着屋角,故作惊讶道“先生在这屋里可觉得暖和?可闻到烟味?可听到爆燃?这屋里一直放着炭火,先生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觉察吗?”
中年人一怔,这才看向屋角,果然有一盆炭静静的放着。
“是燃着的?不是灭的?”一边说,一边溜下炕沿到盆边探手,的确是热气腾腾。
伸手拿起旁边搁置的炭钳子,拨开炭饼面上一层白灰,红红的炭火就露了出来。又用炭钳捅了捅,炭饼未见松散开,更无灰尘扑起。
心中一喜,知道展大人并未骗自己,若能将此物作为雄县特产进贡天子,成为专供皇商,那就是一世无愁,惠及子孙的事了!
小旗收回目光,看了看面上变幻莫测的县衙主簿,拍手笑道“我一进屋,就看到这盆炭。这些吃笔墨饭的真是,坐了这些时辰,居然不知道屋里有炭火。”
肖潇见那主簿有些尴尬,忙说道“是将军耳聪目明,机智过人,才知道这无声无息的炭火,一般人都不易察觉的。并且田主簿平时劳心劳神,又要奔走这近百里地,精力不济才会忽略。”
那小旗和田主簿两人齐齐一笑,虽然是昨天到的镇上,还在镇上住了一夜,赶路的疲惫早已恢复,不过这话还是爱听。
重新落了座,中年人端茶喝一口才道“官府,兵营在民间采购东西,是要看卖家信誉的,一般选择百年老店,你们这炭无名无信,实难让人信服。”
这话是正理,小旗也没有反驳,只是长叹了一声“我们兄弟几个自己使用倒是无妨,要入库过账,就怕有人不服。”
三郎有些着急了“那二位可有什么办法解决呢?我们的炭饼就是时间不长,知道的人少,才没有声誉,若二位能帮忙推荐,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法子也有,就是要冒些风险。”田主簿也想办成此事。
“何法?”肖潇沉声问道。
“用命担保,要能主事的人来签份文书,以后若有做假,就要杀头。”田主簿语气森森,“你们要想挣这笔银子,可要慎重考虑了,做得好,以后你们段家自然飞黄腾达。做差了,就只能做一个早死鬼。”
三郎面色大变,这做炭经手之人众多,稍有疏忽,那签字的人且不就成了冤死。
“田主簿说的飞黄腾达是何意?既然区区木炭就要搭上一条命,想必不是寻常的事了?”
肖潇端坐不动,听到这要命的话也是稳如泰山。其实她也是心跳如鼓,不过风险大,意味着利益也大,她想听听这个田主簿还要说出何等惊世骇俗的话来。
“还是你们商量一下,是否要接下这事再说吧!”田主簿端了茶盏又想喝一口,他此时也是口干舌燥,无数的金银美女正在眼前晃荡着,勾得他心慌眼花。
“对,你们去商量一下!”那小旗也这样说道。
肖潇看看旁边正使劲给自己使着眼色的三郎,点头道“那就有劳二位稍候,我去灶间让人备下酒菜。”
“好好,快去快去!”听说有酒菜,小旗顿时来了精神,一迭声的催着肖潇出门。
等肖潇和三郎出门,小旗嘿嘿笑道“我说你这老田,也太较真了吧!不过是烧的炭,又不是要吃的饭,还怕人下毒不成?连我们都不爱玩的军令状都搬出来了!想吓唬人家小姑娘啊?”
田主簿又是苦笑连连“我哪里有这心思,这炭饼已经是亲眼看了,自然信的,不过是走一道过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