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巡守在外的段云起回到卫所,就有人给他带县衙那边的话来,知道二郎他们开始重新修房子,段云起也放下心里最大的牵挂。
在卫所修整五日,补足干粮草料,就又要出发。
趁着人马精神好,草料充足,第一站就是前往最远的黄土镇。
车道两边,已经是青草寸生,一眼望去,满目绿色,跟几月前雪深数尺,寒夜奔逃截然不同。
那一次,他才真正知道秦老爹过往,也认识了前来暗查二皇子勾结兀图人一事的昌平郡王。
秦老爹已经把保卫村子的事交给路生,此时就跟在段云起的身边。
邬路生那小子是个可用之才,兀图人来时,路生一箭就要了一个匪徒的命。
“可惜空耗这些年,你若是早点入行伍,现在也该是负责卫所的千户了!”秦有禄感叹道。
“老爹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一入行伍,哪里能随便回去看看,弟弟妹妹们独自生活,我放心不下。”段云起放松马缰,任由它随着队伍行走。
“你现在就放下了?”秦有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到邬台村住几月,他也听了满耳朵段家的事。
当着如师如父的秦有禄的面,段云起也不瞒他,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
“唉!还是戏文里说得好哇!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也看过了,那丫头是好的,只是……唉!”秦有禄没有再说下去。
“我已经给大熊留过话,若是他愿意,就搬去邬台村,也不知道他同意不?”不想再提家里事,段云起另起了话头。
“他能来当然是好事,没有程盛那搅屎棍,他人还是不错的。”秦有禄也赞同。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亲兵打马上前“段校尉,前面探子来报,黄土镇有异动,问是否要赶过去?”
来人正是亲兵中的董彪,而他们距离黄土镇还有五里地。
段云起目光一凛,有异动就是有兀图人在。回头对已经有些疲惫的兵卒道“辎重马车原地休息,其余人等跟我进镇。”
秦有禄得留下来,没有人比他更让段云起信任。深入草原,辎重就是这些人的命脉。
稍事休整,段云起带着二百骑兵从两头包抄进了镇子。
黄土镇两排土坯平顶房,中间只有一条独街,从这头能一眼看到那头。
才踏进街口,段云起就看见夕阳西下的黄土镇哭喊连天,几十个兀图骑兵手持弯刀,在街上追砍着镇民。他们的马背上,还分别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若说以前只是骚扰,抢一些粮食和布匹,今天却开始掠人了。
雄县卫所的骑兵有两百人,一进镇,就黑压压的一片。兀图骑兵没有想到刚刚巡视过的卫所转眼又来了,连哨都没有留一个,就被撞一个正着。
想要逃是来不及了,那些兀图人抓了身后女子在手,把弯刀架上女子脖颈上。
“放我们出去,否则杀了她们!”
“不能放这群恶魔出去!”两边都在高呼着。
地上,是血污横流。手中,是人命关天。上百双眼睛都死死盯着段云起,手上抽刀张弩,只要他一动,那两百支羽箭就会像雨一样,把几十个兀图骑兵钉在地上。
街口,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焦躁的马儿不耐烦的踏着步子。
死里逃生的镇民纷纷躲进屋子里,也有胆大的扑进场中,在残缺的尸堆里寻找自己的亲人。
“云起,先忍一忍,能救一个是一个。”秦有禄已经赶了过来,低声对已经青筋暴起的段云起道。
秦有禄跑商队时,来过几次黄土镇,在那些哭喊的人群中,甚至都能看见几个熟人。不过,他们还是得忍,兀图骑兵手上,还有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一个声音突然在兀图骑兵中响起“那两个带头的我认识,莫胡盖乞国师就死在他们手上。”
“杀了他们!”
这声音一起,秦有禄暗呼一声糟糕,他没有料到,这些骑兵中还有那晚巫师身边的人。
只见几十个兀图骑兵顿时狂暴起来,弯刀挥动,被他们抓在手上的女子连救命都没有喊出来,就纷纷跌落马下,竟然一个也没有放过。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连卫所中长年跟兀图人为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也不需要段云起再犹豫了,一声令下,羽箭对着狂奔过来的兀图人,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下去,只是一轮齐射,镇中就没有站立的人了。
段云起是杀过人,但他还是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男男女女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满整个街口,其间还有受伤的马儿嘶鸣着挣扎站起。
死了这么多兀图人在这里,蛮族势必反扑,黄土镇不能再留人了!
段云起放下心中感叹,开始收拢镇上还残存的人数。镇长在兀图骑兵到来时,就被砍死了,一个年长的老者暂时负责管理幸存者。
黄土镇深入草原,每年入冬前才是人最多的时候,现在已经进入夏季,除了周围的牧民,就只有居家在此的商贩。
一番虐杀后,还有三百多人需要撤回雄县去。
不过这三百人一走,就意味着放弃黄土镇。段云起还是小小的校尉,他无权对一个镇做出取舍。
辎重车队进了镇子,被砍杀的人也收埋入土,原本就萧条的镇子一下没了人气,只剩下恐慌。
一支十人小队趁着黑夜的掩护,悄悄离开黄土镇,返回雄县报告此事。
段云起也在镇上操练骑射,准备迎接来自兀图人的报复。
与此同时,安西路的上安府城,昌平郡王也接到密诏,要他即刻返京,老皇帝病危了!
同时送来的还有已经是太子的六皇子,榻前失仪,被朝中官员集体向皇后弹劾的消息,可怜他年纪轻轻只做了短短月余的太子,就要被送进宗人府的小院里,终生监禁。
萧敬宇冷笑连连,身为皇家子嗣,就是替皇伯父守灵也是正理,可面前的不是走官驿站官府文书,而是一份不知真假的密诏。这是把他当成猴儿耍了,一离开安西路,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