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县临时住所里,萧敬宇与他的幕僚也在关门密谈。
“郡王,王爷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麻衣大袖的翁老问道。
“没有,已经十日不曾接到京中消息,翁老!小王心里不安呀!”
“唉!也不欺瞒郡王,老朽担心……唉!只怕是凶多吉少。”翁老面色凝重,昔日洒脱也荡然无存。
自从密报说老皇帝驾崩,可已近一月,还迟迟不见昭告天下大丧,现在就连每五日一次的家书也不再传来。
“可有两位皇兄的消息?”萧敬宇坐回案前,展开一张地图,这地图是父王留给他的,其中精细,远超秦有禄手上的那份。
“两位皇子都积兵在京都周围,各把持了两道城门,好在王爷手上拱卫皇城的黑羽军还在,京中无乱。不过已经有十日未接密报,现在还怎样就不清楚了!
郡王,听老朽一句,早做准备!”翁老的话意味深长,萧敬宇皱着眉,他知道翁老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不是说破的好时机。
安西路民风彪悍地广人稀,普通农夫只要稍加训导,就是能上阵的好汉,自己只是郡王,在这倾天大乱中,能全身而退,就是万幸了!只是父王和母妃,还有王妃至今留在京里。
“郡王,安西路所辖的十府八县,能征招的兵力足有十万,若是王爷有难,朝廷有危,郡王也可领兵勤政,定能一呼百应,还天下一个太平。”翁老低声细语,却字字诛心。
萧敬宇眼皮一跳,这些话他也无数次在心头想过,连父王的意思他也琢磨过。
这次查出奸细勾结兀图人,只需要派一个钦差大臣足已,父王偏偏派了自己,还让自己留守这苦寒之地。
“京中无消息,还是耐心等着。不过与其余几个州府县市相比,雄县连接草原和建中路的衮州,其中衮州夹道地理位置重要,一定要再增加兵力才对。”
“翁老说得极是,草原已经派人过来求和,过几日写下盟书,平稳下来,翁老就陪小王去其他府走一走。”
“老朽悉听尊便!”翁老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已经是眸光闪烁。
“潇妹,潇妹!”昌黎院里,段云起推醒已经昏昏熟睡的肖潇。她一咕噜坐起,该死,怎么睡着了!
“伤口疼了?”肖潇一边问,一边去解布条。
“不是,还是痒痛的,能忍住!我是想喝点水。”
肖潇转过头去,见段云起满头大汗,炕席上都快印出人形了。
“热成这样了,怎么不早说?”肖潇忙下炕从桌上倒了半盏凉开水,段云起撑坐起来,接过水一饮而尽。
本该陪着段云起的小石头不在,他去了厢房,因为晚上要观察蛆虫疗法的情况,肖潇就留了下来。
前半夜还强撑着坐在桌边看书,到后来被段云起骗到炕沿边,又拉着手说会子闲话,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还要喝水不?”肖潇扯了扇子替他扇风。
“还喝点,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头晕了!”段云起接过水,不再一口喝尽,只是慢慢饮着。
“那是好事啊!”肖潇精神一振,仅有的睡意也没有了,伸手摸上段云起的额头,除一手冰冰凉的汗水,那近一月来一直都在的低热消失了!
等段云起喝完水,肖潇把屋里的三足莲枝烛台都点燃,举到炕沿边。这才解开包裹伤口的布条,想象中蛆虫翻滚的画面没有,连意料中应该流淌出来的脓液也没有。
段云起坐起身来,自己看了一眼,惊喜道“没有流脓水了!看来这些蛆虫真的已经吃完腐肉。”
“看样子就这一批都可以成事,不用再换。”肖潇从旁边准备的筐里捡起一根干净的布条,重新把伤口裹上。
没有听到回音,忙完手上的事,她偏头看去,段云起双手枕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屋棚,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醒来,肖潇见天边开始放白,也不再睡觉。自己去炉灶上热些水,绞帕子给段云起抹了头脸,正想给他擦身,被他握住手“这些事让小石头来做就成,你去换身衣服。”
肖潇知道两人虽然亲吻过,但做太亲密的事还是放不开,此时此刻也不勉强,只去厢房唤小石头洗漱更衣。
这一天,除去小石头取食盒进出外,院门依然紧闭着,直到晚间,芦医官带着龚兴义一道过来查体。
正屋门窗大开,凉凉的风吹进屋里,吹得烛光摇曳。
段云起已经下了炕,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正由芦医官探脉。
只见芦医官他双眉紧锁,左右手轮流摸了一次,口中不语,站起身,又仔细看了舌苔,才对一边的龚兴义道“老夫痴长几岁,也只对外科略懂,这内科方面,还是龚医官擅长,请!”
龚兴义有些诧然,雄县战事一起,他便留在这里协同芦医官做事,可他不懂外伤,处处屈居于后,天天给人换那些粘有脓血的布条。
直到肖潇用煮过的布条,才少见脓血,只需要开药调理,什么时候在外伤前面芦医官开始主动让贤了?
心里这样想,他也不多说,一撩衣摆坐到段云起面前的椅子上,三指扣上段云起的手腕,才一搭手,不由轻咦一声“段校尉这脉相平和,乃平安之脉,跟昨日早上全然不同,真是奇事!”
芦医官暗暗舒了一口气,刚刚脉相的变化,他还以为是自己出错,如此两相对照,段云起的身体的确是好转了!
他与龚兴义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疑惑,原本以为会看见越发衰弱的段云起,他们也准备好好劝说一番,让肖潇答应趁早截去患肢。
可面前的情形大出他们所料,段云起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若不是看到他身上,腿上依然包裹着布条,都无法想象是一天前那面色惨白的年轻人。
“段校尉可否替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已经查过医书,未见何方有此神效?”芦医官坐到桌前,接过肖潇端上的茶,却无暇饮用。
“肖……小娘子也未来鄙处寻药。”龚兴义皱着眉头,在屋里打量一圈,除了炕柜上摆的布条筐,未见一滴的药汁。
段云起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立着的肖潇,眼里满是欢喜和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