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家朝廷正忙安抚各地大雪的事,受封只能放在五天后的祭天上。”段云起一边给牛牛和旭哥儿夹菜,一边给肖潇说着上午的事。
二郎已经缓过来了,上午到了皇城中,在巍峨的宫殿前等候时,他面色惨白,两股战战。这也是每年新进官员,进京述职时的正常表现。
“不过太子带话来,说近日要设宴款带二郎和肖潇,我已经应了下来。”
肖潇只忙着替小女儿捣碎奶汤鱼丸,对什么赴宴不感兴趣。
二郎神情恹恹,想到又要太子府,他就一阵紧张。
段云起饶有兴致的看着肖潇一边喂女儿,一边忙里偷闲的给自己吃上一口。
看看满桌的菜肴,还有吃得油光满面的牛牛,这一桌在平日看来很是寡味的菜品也香气袭人。段云起胃口大开,对精神欠佳的二郎道“太子设宴不会只有你们俩个人的,其他人你也不识,随便应酬一下也就罢了!不用这样悬着心。”
二郎勉强笑了一笑,这才接过喂小女儿的差事。段家有婢仆,不过二郎和肖潇还是尽量自己亲自照顾孩子,在这一点上,二郎比肖潇做得更好。
栖月告状的事,素锦侧妃终究还是忍下了,不过是临时来京的弟媳,过些日子就要走的,犯不上为她去叨扰太子。
“敛玉轩”只是进出内院的二门,在整个内院中,有三个院子,段将军住的是主院,二郎住的是偏院,肖潇所在的那处小院只是在主院边的偏僻处,从主院开角门通过夹道,就能进来。
这几个晚上,段云起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洗漱躺下,再通过屋里的暗门夹道到小院的。
吃过午饭,肖潇抱着已经沉沉睡去的莺莺,进了名义上她跟二郎住的偏院中。
说是偏院,也是有几进房屋的,院中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若是夏天,一定绿叶成荫,凉快得很。回去后,在自家屋子的前后也要栽种一些。
莺莺觉浅,才刚刚在床上放好,就睁开眼,让二郎和肖潇想说几句话也不成。
“二郎,我们难得来一次京城,不如下午带孩子去街上逛逛。”
二郎还有些迟疑,中午没有跟大哥说一声,莺莺就抱着他的脖颈撒娇“爹,街上买糖糖,花花戴。”
肖潇去了旁边房间里,牛牛和钟旭哥两躺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说话,见肖潇进来,忙闭眼假寐。
“都别装了!”肖潇觉得好笑,戳戳被窝里的两人,“我们下午去街上看看。”
牛牛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
钟旭捂着脸叹气,刚刚还在装睡觉,舅母一句话就骗起来了!
“真的去!”见舅母不是在讹诈自己,旭哥儿也高兴起来,急忙让小虎给自己穿衣服。
牛牛已经等不及了,自己抱着衣服就跑进段云飞的房间“爹,快换衣衫,小心一会娘又变卦了!”
看着欢天喜地的三个孩子,二郎也开心起来,肖潇打开衣箱替莺莺找衣服,二郎则帮牛牛把穿反的小袄重新穿过。
拉拉扯扯,托儿带母的一家子终于浩浩荡荡出了门,将军府的亲卫有三个跟着,其他都是段家带来的护院和翠娥丹凤小虎,小雅年纪小没有跟来,跟她做后勤的爹留守后院。
已经是下午,街道上依然热闹非凡,牛牛和钟旭分别被两个护院顶在肩上,莺莺被翠娥丹凤照顾着,二郎和肖潇并行,对着周遭的商铺一路看过来。
悠扬高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拨浪鼓买三个,孩子们一人一个。
将军府亲卫引着众人走上一条相对宽敞的大街,可以明显看出来这里算是卖高档货的地方。
雪后绚烂的阳光普洒在那突兀高挑的飞檐和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上,街道上有粼粼而来的车马,像段家这般前呼后拥出行的人家也不少,处处是恬淡惬意的笑脸,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孩子们在,肖潇只逛了几家铺子,就不再进去,只跟二郎沿着街道的一侧缓步而行,两人一路走,一路叙着话。
在街道的二楼上,一个艳丽妇人正欲关上临街窗扇,突然僵直手臂,呆呆看着斜对面的一行人。
其中一个女子身上裹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里面淡紫色对襟袄裙,头上一根微颤的蝴蝶簪,正侧脸跟旁边年轻男子说话,笑意盈盈,又伸手逗弄仆役怀里的小儿。
不知道那小儿说了句什么,惹得年轻男人嗔怒,那女子却笑得更开心,满脸的满足和幸福。女子长得不算很美,却被这笑染上了艳色,让人移不开目光。
宽大的袖袍下,男人悄悄握了那女子的手……
二楼的艳丽妇人好像被惊醒了一般,缩回手臂,慌忙转身下楼。
心里有些慌,脚下踉跄,等她从二楼层楼梯下来,再转过前店的门堂,站到刚刚看见女子的地方,已经看不到那张夜夜入梦的脸了。
周围人来人往,艳丽妇人浑身颤抖。从她刚刚出来的店铺里,又跑出来一男子,见艳丽妇人神情恍惚,忙挽住她胳膊“紫烟,紫烟,你怎么啦?”
“宝哥儿,我看见她了!”艳丽妇人满脸泪水,那悲切哀伤若桃花带雨,惹来街上几道贪婪目光。
“紫烟,我们回来再说!”男子半扶半拖的将人带了回去。
店铺里的掌柜见东家娘子这般失魂落魄,也是吃了一惊,忙问东家何事。
那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摇头,口中安慰着妇人“紫烟,这些年你经常看见她,结果都认错人了!这一次也一定认错了!”
“不,这次是她,她笑起来一模一样。”艳丽妇人失声痛哭,几年了,她都忘不了荒地里寻回的耳珠和细碎布条。
“你别哭,我这就让人去找!只要她在京中,我一定会找到的。”
“宝哥儿,只要让我知道她还活着,我的心就搁下了!”紫烟手抚胸口,呜咽着说。
“没问题,我一定尽力寻人。”男子安抚着妻子,他知道这些年,妻子夜夜恶梦,自己百般安慰也消不了最后的心结。
随后的几天里,三教九流在各处酒肆茶舍,客栈驿馆寻一个江南口音,二十出头的女子,还带着婢女仆役,和男子小儿。
不过那些人翻遍了京中每一处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符合要求的人。
这样的事经常都会发生,几天后没有人再找,只有那艳妇不死心,依然天天守在二楼窗前,以期再遇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