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轻晃,一个身材纤细的婢女端了茶壶出来,看样子是去添水。猛一抬头见门外的日头底下直直的站着两人望着这边,也是唬了一跳,待看清楚两人模样,忙对屋里喊了一声:“姑娘,是大公子跟宝公子回来了!”
看见帘里人影渐近,张启栋没来由的心里一慌,红绡身上伤还没有好,自己连提前说一下都没有就放过张三和王掌柜,虽有苦衷,对红绡也是不公平的,若红绡问起如何处置的,自己该怎样回答。
红绡掀起帘子,看见两人就晒在大太阳底下,不由一皱眉头,忙唤了两人进到檐下,又叫张安去准备热水,让一身大汗的两人沐浴更衣。想了想,又对正欲离开的张启栋说道:“大公子,一会到厅里来一下,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洗漱后,张启栋换了居家的宽袍长衫,黑亮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一身轻松的步进厅里,宝哥早已坐在长条凳子上,呼呼的喝一碗绿豆粥,是红绡中午就用井水镇上的。旁边桌上还放了一碗,张启栋坐下,也伸手端了来,啜了一口,清凉爽口,毛躁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看见张启栋放下碗,红绡递过一根湿布巾,张启栋接了细细的擦着手。
厅里一片沉默,宝哥儿放下碗,在凳子上不安的挪动着,涎着脸,大咧咧的说道:“红绡,你不是有话说吗?我跟栋哥儿回来还有事要商量,事还挺急的。”
红绡笑了笑,开口道:“知道你们忙,我才在厅里等着赶紧说了。”
转过脸对张启栋说道:“大公子,你们都忙着打理茶庄,不经常回来住,这里添了人口,大家同在一个院子,天气也热起来,女眷们进进出出的不方便。听说黄掌柜在城外茶园旁有一处小庄子,我已请张安去问过,黄掌柜答应让我去庄上借住些时日。今日正好你们回来告知了此事,我明天就准备出城去。”
张启栋面上依然带着笑,神情未变,只是仔细打量了红绡一阵,看见了眼底淡淡的青色,知道是没有睡好。心里暗暗一叹,红绡还是生气了!也罢,总归是年纪小,钩心斗角的事也不好解释,小孩子赌气,想出去住几日也好。
遂对红绡道:“内外不分的住在一起实属无奈,这几日已经在城里买下一座院子,甚是宽敞,以后你就有一个独院居住了。福伯跟宝哥儿带了人正日夜赶工,重新布置修缮,还要移栽花树。若是你想出去清静几日,我自会安排妥当,把青萝紫烟带上,张安也随你去,有什么跑腿传话的事也有人使唤。”
几日前听到王掌柜带了家私投奔了大公子,红绡就明白了张启栋不会再责罚两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重过一切才是正常。现在张启栋才刚开始经营自己的天地,步步艰难,不容闪失,红绡只能受了苦,还得背了这黑锅。理解张启栋的无奈选择是一回事,平静的接受是另一回事,红绡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感觉万般委屈。
一味的善良忍让,不是万物在世上生存的法则。人也需要在事情面前适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线。红绡也不是一个能习惯委屈自己的人,在逃难的途中也会抓住机会反击那些对自己心思不良的人。
现在表现这样的不悦态度,只是希望让张启栋在下一次选择做决定的时候,也能考虑一下红绡的心情,能提前告知一下,表示基本的尊重,而不是像这次一样,自己完全被忘记了是当事人。
红绡知道自己现在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块鲜肉,要想保护自己不被吃掉,就要有强大的内心和健康的身体,不能像菟丝花一样事事完全依耐别人。
自己再过2月就是13岁生辰,可能是以前家境不好,加上逃难受了损,养了这小半年好歹褪去了些黄皮,身子骨还是太瘦小了些。体质光靠药补是不行的,还得多运动健身,本想每天跑跑步运动运动,小院人多口杂,也不想再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来,这一次受伤才更觉得一个健康身体的重要性。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尽量不去多想,只想趁现在年纪尚小,日子还算安稳,寻一处僻静之处,把身体打磨好。说到底,这一世的红绡没有依仗,只能靠自己。那一世过得太匆忙,传说中甜蜜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尝过。
对这个时代的人还不了解,红绡对张启栋也是心有好感,但她有自知之明,不敢把庇护想象成爱情,万一自己只能是他的一个能出点主意的丫头呢,不敢把自己所有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想象之上。
黄掌柜的家里,掌柜娘子叶氏正坐在睡房的妆台前,卸下满头的珠翠,桌面上放着一柄刚取下的金步摇,银丝绞成的流苏上缀着几粒米粒大小滚圆的珍珠,色泽圆润,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美妙的光。
黄掌柜已经换上就寝的中衣,衣带松松的,大敞着胸口,斜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一脸痴迷的看着自家娘子那丰腻的腰肢,嘴里说道:“张公子的婢女想到城外庄子上借住几日,我已经答应了!明日你去小柳街的院里接一下,送去庄子上,马车我已经定好了……”
还未等他说完,叶氏已经气恼的把手中做工精巧的黄杨木梳重重的拍在妆台上,回过头,用一双美目瞪着黄掌柜:“张公子跟我家合做生意赚了银子是没错,可是你已经把小院借给他们,分文不收。怎么现在又盯上你城外庄子了?那可是我娘家与我的陪嫁。上次让我带了那婢女添置新衣,已是给足你面子,现在要我对一个婢女又是接又是送的,说起来左不过是一个生意往来,犯得着你如此看重?张公子但凡有一点事,你就要跑前忙后的,又是何苦,银子也没见你多分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