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低头寻思起来,赵家有无这样合适的女子来,忽的想到一个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崔妈妈,还是你懂我的心意,唉!憋在心里这么久,今日终于想通了,明日一早去告知老太太一声,我就回娘家去走上一遭。”
赵氏的娘家,也是张老太太的娘家,就在江州府城里,离着张家也不近,隔了半边城。
靠着张家老太公还在时的提携,也做了生意,虽比不上张府家大业大有几个大铺面的买卖,也是买了奴婢在家伺候,衣食无忧。
第二日一早,赵氏就进了娘家门。她年节上回来过一次,如今刚刚过完年突然又回来了,让家里长嫂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嫁给姑姑家表兄的小姑子,素来得两家长辈的偏宠,不把她这个嫂嫂放在眼里。
自从家里翁婆几年前去世以后,除了年节上走动,这小姑子就鲜少上门来了,今日回来,不知又要出什么事?
回了娘家的赵氏也不要人带路,径直进了后院在暖阁里坐了。
跟娘家嫂嫂简单的见过礼,赵氏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嫂,你娘家侄女可许了人家?”
赵家大嫂舒氏愣了愣,对小姑子这莫名其妙的问话就有了防备“款儿一向体弱,她的父母怜她病体难起,准备留了她在家清养,不谈婚嫁。”
赵氏拉了舒氏手亲昵的嗔怪道“你兄嫂也是心疼女儿,怕遇人不淑,受婆家不待见。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就这样绝了红尘,于法于理都是不应当的。”
偷眼看了看舒氏微微蹙起的眉头,赵氏又道“不如替她选一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也许有了男欢女爱,这身子也就好起来了。
出阁前的姑娘谁不是娇滴滴软糯糯,十指不粘阳春水的。这一粘男人的身,阳气也就足了,有了孩子更是身子壮如牛。”
赵家嫂子听得直皱眉头,这小姑子的话越说越粗俗不堪了。
她自己是怎样嫁进张家的,舒氏也是清楚,此时不得不出言打断小姑子的话,委婉拒绝“款儿每月药钱都要花上好几两银子,她那副身子骨只怕嫁了人家,也无法伺候夫君,更别说生儿育女,替夫家开枝散叶了,反而给人家添了麻烦。”
赵氏听得心花怒放,连声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张家每月几两银子的药钱也是花销得起的,没法伺候夫君,那就给夫君多纳上几房小妾姨娘。”
舒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张家只有两个适婚的哥儿,难道你是想给明哥儿说亲?”
赵氏脸皮一僵,干笑两声,汕汕的松开还拉着大嫂的手“我的明哥儿还哪里有兄长未娶,就先给弟弟定亲的。大公子栋哥儿正当婚配的年纪,我是来替他问亲的。”
赵家嫂嫂推拒道“我兄嫂对款儿视若珍宝,款儿不愿意嫁人,就要留下来养着,他们不会答应这婚事的。”
被嫂嫂接连两次拒绝,赵氏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你们舒家的姑娘就这样精贵?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有人要就算阿弥陀佛了,还挑三拣四?”
舒氏面上挂起了寒霜,她是一个性情温和,不喜与人争辩的人,此时也动了气“栋哥儿年幼丧母,本就是可怜之人,你不给他好好寻一门媳妇,偏偏看上一个一年就有十个月卧病在床的女子,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做父母的一心只为孩子好,不会把孩子用来当剑使,这亲断不会答应的。”
“你又没有去问,怎知他家就不答应?丢了包袱换了钱,有什么不可以?”赵氏还在争吵。
舒氏不再答理她,只是说“姑奶奶回来这一趟还有其他事吗?我院子里还有事要忙,若姑奶奶没什么说的了,就请回吧!”
这个赵家嫂嫂出身贫寒,是一户私塾人家的女儿,素来循规蹈矩,不多言多语。
从这舒氏嫁进赵家来,赵氏还没有见过娘家嫂嫂对自己如此羞辱过,不由娇横的性子也上来了,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氏破口大骂“怎么,爹娘过了世,我这个出了嫁的女儿就不能回娘家了,你在我家吃香喝辣了这些年,还吃里扒外的补贴那个穷酸娘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款儿每个月的药钱都是从赵家偷的银子,我哥是老实人,他闭着眼当没看见,我可不许赵家的银钱白白给了外人用。”
赵家嫂嫂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一个嫁出门的女子,手还伸回娘家来了,我用我的嫁妆银子给款儿买药,连你哥都是赞成的,到了你这就成了偷赵家的了?合着你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奶奶是赵家人,我这个嫁进门多年,生下几个孩子的媳妇还是外人了?
走,我们去找张家长辈评评理去,他张家的媳妇怎么还管别家的事,有没有这个规矩。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以后别想再踏进赵家门。”
跟在赵氏身边的崔妈妈使劲抱着正要倒地打滚的自家太太,如今娘家已经没了老太公太婆的偏袒,这个嫁出门的姑奶奶回娘家跟亲嫂子闹事,只会惹得旁人耻笑,并且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怎么能把事情还闹大。
见崔妈妈使了眼色,几个跟过来的丫鬟齐齐上前,搀的搀,扶的扶,劝的劝,连拉带拽把赵氏弄出了赵家后院。
站在前院的影壁后,赵氏站立不动,任由丫鬟们七手脚给她整理刚刚扯乱的衣衫发饰,嘴上还不三不四的兀自骂骂咧咧“一家子穷酸不知好歹”云云。
崔妈妈也出言宽慰着。
正忙乱间,从大门口传出人声来,赵家的门房正阻挡着什么人“老太太,我家主子有事,不方便见客。”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门房竟是没有拦住,赵氏冷笑一声“哥哥这屋子是越来越关不严实了,银钱一个劲的往外拿,什么人都敢往里闯。”
那脚步声很快转过影墙,跟赵氏一行人撞了一个正面。
来的是四五人,领头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瘦高的老妇人,已经花白的头发上满是珠翠,一张瘦脸也是五颜六色,衬着身上绣着金丝银线的大红锦袍,活脱脱是春戏台上的戏子。
赵氏一见此人,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这真是喝凉水也会塞牙,平生第一次被人赶出院子,正是狼狈时,就偏偏遇上这个以尖酸刻薄出了名的女人。若是被她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还会何等的难堪。
这个妇人的丈夫与赵氏父亲为远房堂弟,依了族里的排序,得叫一声叔娘,
对方辈分比自己高,赵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了礼“小叔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