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急匆匆行走在府里的青砖步道上,他去过清辉,对清辉茶庄的花茶是记忆犹新,老爷卖了茶庄,他是心疼了许久。
也认为没有了茶庄,大公子漂泊在外就要短了盘缠,日子难过了。
果然今日门上就得了消息,大公子回来了,他才来上房回话。
听到张启栋回了江州,张庆祥和张老太太都皱了眉。
张庆祥恶狠狠的说道“已经是分出去的人,回来也没他落脚的地方。当初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敢乱跑,现在还有脸回来,把他打出去。”
张老太太重新捻动手上的佛珠,对赵平道“老爷说的是气话,再不听话的孩子,那也是张家的子嗣。你请大公子去小跨院住下,如今府里银钱紧张,吃住上大家都节俭些,比不了以前,让大公子别介意。”
赵平站在那里没有动,张庆祥恼了“站在这里磨蹭什么,难道还要老子出门去接他,住在小跨院,有口热汤喝就不错啦。”
赵平把手上一封薄薄的信递给张庆祥“大公子没来,是一个小厮送的,是说我家公子住在摘星馆,请老爷有空了去见一见。”
张庆祥一句话堵在喉咙上,差点背过气去。
摘星馆是江州城数一数二的会馆,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住上一晚也要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
“老子跑前跑后的筹储银子救他弟弟,他竟然敢住在高档会所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老子老子这就去宰了他!”
张庆祥暴跳如雷,赵平一把抱住已经暴走的张老爷,不说摘星馆那样的地方是否能容下张庆祥撒野,那里的伙计都是会拳脚功夫的,更别说一个个铁汉似的花臂护院,每年因场中闹事被打残扔出门外的不在少数。
单说大公子离开江州一年多突然回来,还做到了这样豪华的贵宾楼,他如今是什么底细?什么身份?张府一无所知。
听门房上的人说,送信来的小厮衣着鲜亮,身边还跟了一个带京城口音的人。
赵平一贯精明,在清辉栽了跟头也是遭了红绡的暗算,还拉了官府帮忙,赵平无奈这才只能忍气吞声离开。他从听到大公子回来,就已经觉察到了几分不对来。
被赵平拦下要出去找张启栋行家法的张庆祥,听完赵平俯耳的三言两句,就不再闹腾,思虑片刻,额角竟隐隐有沁汗来。
张老太太冷眼看着张庆祥渐变的脸色,忍不住出声道“栋哥儿出什么事?”
张庆祥惨然一笑“他过得再好不过了,一点事也没有。母亲,你可知他是从京中而来,身边有京城口音的人,只怕算了!我明日便去摘星馆见见再说!时辰已晚了,你老就早些休息吧。”
这一耽搁,已近午夜,张庆祥去了外院,也不要姨娘们伺候,单独躺在床上。
身体困得连手都抬不起来,脑子里却转得飞快,开始梳理这一件突然砸在头上祸事。
第一年,张启栋去了清辉,张佑明在家上学堂,两边相安无事。
年节上张启栋还送了年礼和茶庄的分红利钱。。。。赵氏和母亲就送了丫鬟过去。。。
再后来,赵平偷偷去了清辉,马上张福来报大公子欠债去了京城,要问本家要银子。
紧接着侯家下套,京城来人,不伤人不打骂,只是要钱,都是要钱。
想到此处张庆祥翻身坐起,一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说这场灭顶之灾,没有张启栋从中作梗,张庆祥是一万个不相信,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事,让张启栋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十五年前的事被他发现了?不可能。
当年张启栋不过五六岁,什么事都不知道。是那个奶娘说了什么?也不对,那个奶娘从颜氏进门就没离开过江州城,不会是她说的。
心乱如麻,张庆祥再也躺不下去了,披了衣服打开屋门,在院子里四处走动起来,秋夜里已经冷清的寒风让他清醒不少。
无论如何不能与张启栋硬斗了,先探清他这一年多的底细再说,京城中有什么关系,能够住进摘星馆的银钱又从何而来,还有更重要的是当年之事,他又知道多少?”
当第二日,在摘星馆小厮的引领下,转过几条游廊和满园怪石嶙峋的假山花树,张庆祥远远的就看到到到了在一处茶亭外迎他的,是阔别近两年的大儿子。在他的四周还站了七个劲装的大汉。
张启栋一身绛紫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祥云托月纹样的滚边。腰间也系了一条宽边锦带,修长的身体站的笔直,乌黑的头发束起来,带着顶小银冠更衬托他风韵俊朗。
张庆祥看着那张酷似颜氏的面容有些出神,当年他迎娶颜氏,一则是为了颜氏的嫁妆,再者也是为了颜氏的一副好容貌。
新婚燕尔,娇妻满怀时,那几月是他最快乐开心的。后来表妹赵氏在家要死要活的,非要嫁进张家来,再后来,每每见到颜氏,再难看到她绝美的笑容。
纠缠在后宅女人哭闹里的张庆祥,很快就淡了对颜氏的疼爱,转去了别院,那里有赵氏专门为他收的小妾,温言小意讨人喜欢。
再后来颜氏终日郁郁寡欢,几年后莫名死在了水中,还带走了肚中孩子。
昔日欢爱悲伤如流水在张庆祥脑中淌过,张庆祥摆了摆头,是昨夜没睡好,才在此时胡思乱想起来吧!
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张庆祥未曾停步,也迎向此时正向他走来的张启栋。
一步之外,张启栋对着张庆祥俯身行礼“孩儿给父亲请安!”
张庆祥抬手扶住“栋儿也一路辛苦,我们进去再说吧!”
画面父慈子孝,情景其乐融融。
那几个大汉也齐齐行礼“拜见张老爷!”
声音整齐洪亮,让正准备迈步的张庆祥脚下一闪险些摔倒。这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规矩森严的护院,栋哥儿从何处寻来的?
张庆祥此时满腹疑问也只能压下,回身对几个护院团团回礼“各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