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也抬起头来,跟红绡对了一个正脸,眼前的姑娘眉如远山,眼含秋水,灵动中带着丝丝雾气。
这样灵动的眼睛张三很是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呢?从惊艳中一醒神,张三一个激灵,这不就是自己冒犯的姑奶奶红绡姑娘吗?以前的抹茶谁做的他不是很清楚,但现在热销的茉莉花茶最初可是宝哥儿从城外带回来的,不就是出自这个姑奶奶之手吗!想到这,张三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红绡住的是一处独立的小跨院。沿着前院的廊壁转过二门,是一个不大的园子,种植着不甚名贵的花木,看得出是新栽的,叶片卷曲,还没有缓过劲来。
西侧竹林是老桩,郁郁葱葱中隐着一扇小角门,门上挂的门额上书三字“留风院”,俊秀有余,力道不足,显得过于飘逸。
推开角门,门后自有一片天地,依然是一片竹林,与门外竹林梢叶相依,鞭须相连,还是一丛的。就好像人只是在竹林中砌了一道门而已,里外加起来也不过三两丛竹,竟显出深深竹荫。竹下是一方石桌,新磨的石面光滑平整,几片竹叶横卧其上,随风轻晃。
从门向里是一条黑白搭配的石子路,绕着竹林到一排三间的正房前。正房前,是勾栏式的抱厦,挂了围幔,坐在里面,能望到石子路边的小花,竹影映射在飘荡的白色纱幔上,灵动活泼。
青萝张大了嘴四下张望,紫烟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庭院,也不意外。只是对红绡的镇静有些佩服,说道:“真是一个清幽的地方,姑娘喜欢庄子上的竹林和篱笆墙,这里已经有竹林子了,以后我们再扎一道篱笆墙,还种上一架忍冬,搬了桌子去,姑娘又可以在棚下写字看书。”
红绡暗忖,张启栋未曾去过庄子上,那明显新添的石桌,应该是宝哥的主意。
远远的在正房的廊檐下站着一个束着包包头的小丫头,正好奇的打量红绡三人,紫烟招手叫她过来,
小丫头胆子挺大,一溜烟跑了过来:姑娘就是表姑娘吗?
红绡微微一怔,还未开口答话,紫烟已经抢先开口,不答反问道:“你是分在这院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呶呶嘴:“我叫小琴,不是张府的丫鬟,是城西范家的,老爷支派了我跟三个姐姐过来帮衬几日就回去。前些日子这个院子一直关着,不许人进来,只说是留给府里表姑娘住的,我见你们进来了,才问问是不是表姑娘。”
紫烟从袖中摸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小荷包:“多谢小琴妹妹打扫,不过你是范府的丫头,怎么会到张府来做事?妹妹还是给我说道说道,姐姐实在好奇得紧。”
小丫头喜滋滋的把荷包塞进腰带里,刚刚看到这个表姑娘一身素色衣裙,除了布料比丫头精细些,头上只有一朵白色绒花,耳朵上一对小耳珠,再无钗环配饰,年纪也不大,身材很是娇小。只以为也是投靠张公子的一门穷亲戚,想不到这个表姑娘见面就给荷包,出手挺大方的。
听了紫烟问话,小丫头掖了掖腰带说道:“张公子新开了院子,城里行档上的东家掌柜都要来拜贺,这几日就忙着准备贺宴上的行头,我家老爷跟张公子交好,怕张公子新搬府人手不够,特的派了我们四个姐妹过来,那三个姐姐都在正院那边收拾布置,她们说我年纪小做不了许多事,就被安置在这里守着,唉!这里事少人少,的确不累,就是整日整日的见不到张公子一面……”一语出口,才恍觉失言,忙捂了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通红。
红绡不觉好笑,张启栋的确是有一幅好皮囊,自己在船上初见灯下玉人时,也是心里砰砰乱跳,还是饥饿让人镇定下来的,那也是因为这幅小躯壳里好歹装的是一个成年女性的灵魂。
后来见得多了,又忙于想办法填饱肚子做抹茶,看过了他狼狈时的囧态,没有签卖身契,心里也就少了把他当主子的觉悟,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也就当邻家哥哥一般,只限于欣赏。
对于紫烟青萝二人来说,印像深刻的不是那张俊脸,而是张启栋在红绡受伤逃回那晚,充满杀意的冷眼和冰冷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青萝自知分量,根本没有亲近张启栋的想法。紫烟是当着众人的面绝了当小妾,爬主子床的路子。两个丫头再看见张启栋的玉面,心里除了畏惧,再生不出半分遐想。只想以后紧跟着红绡,主仆一体,红绡过得好了,两人才能讨得好去。
红绡主仆三人,各有心思,望着春心萌动的小丫头,暗自叹气。
紫烟强忍着取笑她的冲动,伸手拉了小丫头的衣袖:“妹妹在这里枯守了几日真的是辛苦了!这里本来就很偏僻,无人能来,门一关就是了,干啥要专门留了你在这里?”
小丫头脸上红潮未退,还是强自说道:“这院子偏是偏了些,景致却不差主院分毫。也不知张公子在何处寻来许多好看的鱼来,我家老爷想讨几尾也是不成,张公子全放在后面的池子里了,除了打扫,我还要照看好它们,每日都要撒上几把特地准备的吃食。姑娘若是不累,奴婢就带姑娘到后面转转去?”
听小丫头这样一说,红绡三人才发现绕着屋角,有一条小径向后而去。
见红绡点头,小丫头也不顾害羞,赶紧走在前面引路。转过耳房屋角,眼前一片姹紫嫣红,高墙之内,一方清池。池边怪石嶙峋,高沿低砌,错落有致。池内几枝莲花此时开得正盛,碧叶之上,或粉或白,迎风招展。一个粉尖重瓣的花骨朵斜刺向天空,好像水粉画一般,恰恰一图装下。池边石缝中,叶片低垂,青草丛丛,衔尾而游的鱼儿轻啄一口,旋即又摆鳍逃开。紧临水面还有一座竹栏小亭,看起来是专为赏鱼所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