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许仲琳脸带不屑道。“这些都是正一道的老爷,皇恩浩荡,我们这种山野道士如何能比?”
“皇恩浩荡?”乔峰正要问,又看几名头顶月牙冠的青衣道士神色肃穆穿过山门而入,山门的看守道士却并未阻拦。
“真是奇怪,怎么他们也来这里?”许仲琳自言自语道。
“他们不也是道士?”
“道士和道士自有不同,说起来,后面这几位,跟乔兄弟你还算沾点亲呢。”许仲琳呵呵一笑。“他们都来了,想必这山上一定热闹得命。”
“许大哥说笑了,不瞒你说,我是孤儿出身,幸得岳师收养,哪来的什么亲戚。”
“你们华山派乃是广宁子郝祖师所创,他是全真七子之一,这几位亦是全真教的真人,你说你们是不是带了些亲?”许仲琳道。“全真教,正一道,都说自己是道门正宗,一南一北,水火不容,我们快去看看。”
“许大哥帮我认得这亲也忒远了些。”乔峰听了,哈哈笑道。“你这许多同行,都是为鹤鸣秘藏而来?不知道这秘藏里是什么宝贝?”
许仲琳摇摇头道。“这哪说得清楚,一般秘藏不外乎修炼功法,修行丹药,修行法器之类,或是一些天材地宝。在秘藏中拿到修行法门,开宗立派的有之。误食所谓的上古仙药,生不如死的亦有之。若细细算起来,现在道门诸派,倒有大半跟这些上古秘藏相关。”
“想来这秘藏中都是成仙的法子?怪不得有这许多道士,却没有武林人士。”
“也不尽然。”许仲琳看看四周无人,神神秘秘道。“师傅说,数百年前,就有人打开了天山秘藏,创建了一个叫逍遥派的门派,功法神奇,曾经在江湖上惹出了好大的风波。”
“逍遥派。”乔峰皱眉,他总觉得这个名字颇为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没听过吧。”许仲琳得意道。“好勇斗狠究竟不是正道,这逍遥派早就不知所踪。依我看来,还是修仙要紧。”
他正要向山上去,就被乔峰一把抓住。
“乔兄弟,你这是何意?”
“许大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依小弟的意见,我们先下山休息休息,晚上再来不迟。”
两人在山下大邑县随意寻了个馆子,点了份当地知名的血旺。
其时辣椒尚未大量传入,但这血旺用艾子,花椒,仔姜调味,亦是又麻又辣,又嫩又烫,爽口至极。
两人吃得口中冒火,满身大汗,直叫店家上酒。
店家是个识趣的,上酒之后,又上了几碟小菜,以供二人下酒。
他二人吃喝得高兴,却没注意一旁桌上一人离去,而另一人只上了一份青菜,用余光看着他们。
乔峰没有劝酒的习惯,他也不管许仲琳怎么喝,用吃饭的海碗,将这酒一口口灌下肚去,不多时,就觉得微微醉了。
“哪位是华山派的乔峰,乔少侠?”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说哪位时,声音离得尚远,说到乔少侠三字时,声音已经到了酒馆之中。
身随声至,一个穿着黑袍的矮个道人踏空而来,在窗框上轻轻一点,身子半空一个转折,落在酒馆的二楼楼梯之上。
乔峰看他轻功转折如意,丝毫烟火气也无,心中先是暗赞一声好轻功。
又听他要找自己,心中暗道,这人轻功卓绝,气度不凡,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乔某在此,不知前辈怎么称呼?寻乔某何事?”
“嘿。”矮个道人一个跟斗跳下,正好落在二人桌前,自己动手,倒了一海碗酒,一口倒入口中。“我是青城余沧海,青城华山,世代交好,不知道乔少侠为何废了我徒弟的武功?”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乔峰虽有醉意,但心头明白。“他要杀我,我只废了他的武功,已是给足青城派的面子了。”
“乔少侠好大的威风。”余沧海轻哼一声,左手一拍,桌上碗筷纷飞,他右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筷子,向着乔峰点去。
他素来护短,方才听弟子说,废了自己得意弟子的乔峰在此,本想也废了这乔峰的武功。但他今日实有要事,不欲平白损耗功力,是以打算先用筷子,给这不知死活的华山小辈一个教训。
眼看余沧海一句话就以筷子刺来,许仲琳惊呼一声,他虽然知道乔峰武功不弱,但青城掌门武功奇高,成名多年,青城剑法更是一绝,如今以筷使剑,亦是势不可挡,不由得为乔峰担心。
乔峰似乎没看见余沧海这一筷,又灌了一碗酒,他翻腕将酒碗扣回桌上,正好迎着余沧海的筷子,一下罩在碗中,扣在桌上。
余沧海脸色阴晴不定,右手放在剑柄上紧了又紧,终究没有拔剑出鞘。
“好手段,余某改天必定请教华山剑法。”他话还未完,就从窗框再次跃出,一旁报信的青城弟子也跟着离去。
乔峰看他离去,摇摇头,又自己斟了一碗酒,他正要喝,就听得街上梵音阵阵,一队黝黑枯瘦的僧侣一边吟唱,一边前行。
这些僧侣长相奇特,大多身上仅仅披着一条破布,身上伤痕累累,部分人的脸上画着各色油彩,但是最奇怪的地方,是他们竟然都用黑布蒙眼,但却像是有心眼一般,走得稳当至极。
这些僧侣的队伍中间,有十六名僧人抬着一个华贵硕大的神龛,神龛四周以重重白纱笼罩,让人看不清楚,以乔峰的眼力,也只能看见那神龛上似乎刻着一些诡异的符号。
“这是身毒的苦行僧。”看出乔峰不认识,许仲琳贴心的解释道。“我们峨嵋派中有学佛的师兄,我曾听他说过,身毒的僧人修行之法和我中原不同,以身体受苦为修行法门。这些人又是明显的身毒长相,想来定是传说中的苦行僧了。只是我倒不知,他们连路都不用看。”
乔峰点点头,心头却是浮起一丝不安来,不知为何,那个奇怪的神龛,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就好像,那不是神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魔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