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与东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对朱允熥而言，这跑得还真有些费劲。

毕竟只有四岁，他这个身高体型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进行八百米冲刺。

路。

一边急匆匆跑着，朱允熥就一边听到脑子里有声音出现。

“你是急着回去救那个宫女？”

“区区奴仆罢了，这有什么关系。你的秘密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多把你泡药浴的事说出去，而你早就已经给马皇后用过这法子了，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与其匆忙回去，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抓到吕氏母子的把柄，一举扳倒他们。”

是司马懿。

朱允熥一直很不喜欢他的思维方式——

难道什么事情都必须对自己有利，才能去做？

只凭心情做事，就有错了吗？

“没错，我就是急着回去救玉儿，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次，朱允熥没有等着其他人格开口，自己直接怼了回去。

他跑得匆忙，说话时焦急和怒气一并冲心头，显得语气格外地差：

“她确实只是个宫女，但如果没有玉儿帮忙，我估计都活不到你们五个出现。”

“吕氏没有用鞭子打骂我，可她不给我吃饭也没有让我好好读书的意思。”

“要不是玉儿用她自己的钱来养我这个主子，我特么能活到现在啊？早饿死冻死了！”

“我朱允熥不是什么好人。”

“但最起码，人要善恶有报，以德报德吧？”

“如果连谁对自己有恩都不记得，只知道利用和被利用，那人跟畜牲还有没有区别！”

朱允熥的话说得很难听，说完他就直接屏蔽了脑海中的声音，埋头狂奔回东宫了。

但他脑海中，五个人格面面相觑。

这个四岁的小家伙，对他们虽然算不毕恭毕敬，不过始终保持着敬畏，从来没有讲过什么重话，也没发过什么脾气。

可如今，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婢女，骂了司马懿？

始皇帝惊愕片刻，忽然笑了出来。

他看着司马懿，摇头道：

“司马仲达，对吧？你在他身体里住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看出此子秉性？”

“他不是鲁莽之辈，某种意义讲，朱允熥正是你希望教导的那种人，有脑子，也足够隐忍，除了对皇位没什么想法外，你应当很欣赏他才是。”

“但他与我们这五个人都有很明显的差异。”

“朕总觉得……他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因身份差别而忍气吞声，也不会因人低贱而忘恩负义。”

“朱元璋只是他的爷爷，朱标只是他不大熟悉的父亲，马皇后也只是他奶奶。”

“那个叫玉儿的宫女，也只是从小到大一直照顾他的姑娘罢了。”

其余四人脸色各异。

司马懿的表情尤其难看，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脑子！

不过，岳飞和孙思邈的表情倒是很欣慰。

“岳某也只是农家子出身，并非高门贵族，小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

岳飞微笑着说：

“若当年追随的官家也能如朱允熥一般，知善恶疾苦，明是非利弊，岳某也不会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京，十年鏖战，功败垂成。”

“仲达先生，您觉得呢？”

………………

东宫。

院子里，蒋瓛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个小册子，边询问边记录。

“你与太子妃的说法一样，先前伺候过怀王殿下的人，都已经被杖毙埋去乱葬岗了。”

“所以，这就是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原因吗？”

玉儿摇了摇头。

她思索半晌，说：

“奴婢是洪武十一年入宫的，进来时正是先太子妃薨的那阵子。”

“当年两位殿下还不住在这院里，身边人也很多。”

“不过如今的太子妃被扶正后，这里的宫女太监们便都要么杖毙，要么陆陆续续地被调离了。”

“到今年五月，院里本来也就只有十人伺候，又因怀王殿下的事情死了不少……”

“其实哪怕他们不死，院里也没多少人的。”

蒋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院子里住着两位年纪都尚幼的皇孙，居然只有十人伺候？

这人手少得，也太离谱了些吧。

脑子里思索着各种可能，蒋瓛开口正想追问些什么。

但一直冷清的院门，却忽然被推开。

瘦小的朱允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

“殿下，您回来了！”

玉儿也顾不蒋瓛了，跑过去就替朱允熥擦汗：

“您这么跑，出太多汗很容易风寒的。”

朱允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随即。

他看向院子里的蒋瓛，眉头紧锁。

这是……锦衣卫来找玉儿问什么事情？

卦象说，对他作恶的人会得到报应，但对他好的人却不一定有好下场。

难道就是因为锦衣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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