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漆黑的夜色下,摇曳的火光中,敌方的箭雨过后,傅弘之当即命令反击。
“嗡......”
数十支箭矢从己方射出,落在了对面袭击的敌兵当中。
“啊......”
“进攻!”
敌兵的惨叫声中,傅弘之一抖手中的长槊大喝一声。
顿时,数十名骑兵在傅弘之的率领下,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呼啸着迎向了对面的骑兵。
轰......
两支骑兵人数虽少,却犹如排山倒海般激烈的冲撞在一起。
隆隆声响如沉雷般震彻四野,又如惊涛骇浪撞击群山。
长戟与弯刀铿锵碰撞,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响彻山梁。
铁汉进击,面孔狰狞,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血腥味,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快,护卫桂阳公后撤,去上洛。”
半刻钟后,浴血搏杀的傅弘之浑身是血的脱离了战场,快速的退到了刘义真身边。
看着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上,己方骑兵越来越少,傅弘之双目通红,心如刀绞。
这些骑兵都是跟着他们从南道北一路走来的精锐,是同袍更是兄弟。
“走,快走!”
即使如此,傅弘之却不敢在此停留,手中马鞭直接甩在了刘义真坐下战马身上。
痛苦的嘶鸣声中,战马四蹄飞扬,载着还有些懵逼的刘义真,在剩下的十余名骑兵的护卫下,由来时的路向着上洛快速撤退。
不得不撤。
百余骑兵虽然都是北府出来的老兵,都是跟着太尉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之士。
但是对面那支突然出现的黑甲骑兵,他们没有任何胜算,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支黑甲骑兵战力不俗,跟他们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人数更是他们的三倍余。
这种情况下,唯有撤退是明智之举。
“别让他们跑了,追!”
黑甲骑兵的首领在斩杀了冲向他的最后两名晋军骑兵之后,举起手中的长槊,率领余下二百余黑甲骑兵,快速的向着刘义真一行追了上去。
“姚八,李重九,你们二人务必护送桂阳公安全去到上洛,其余人随我迎战。”
没跑出两里,身后的追兵离着他们已经不过百步距离了,照此下去他们到不了上洛就会被黑甲骑兵追上。
情况危急,傅弘之顾不了太多,他要做的就是确保刘义真的周全,至于他自己......
不论是宋公,亦或是已故的宋公之弟南郡公刘道规,对他都有着知遇之恩。
若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桂阳公周全,他觉得值。
“傅将军,不可!”
打马在最前方的刘义真听到身后傅弘之的喊声,当即勒住了缰绳。
待他回过头时,傅弘之已经率领余下的十余名骑兵,迎向了追击他们的黑甲骑兵。
看着傅弘之和十余名骑兵视死如归的背影,刘义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乱世,如此忠义之士着实少见了。
“众弟子听令!”
却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务必确保刘家二郎周全。”
紧接着,在刘义真懵逼的神情中,一群手持长棍的光头和尚从黑夜中冲了出来。
一部分留在了刘义真身边,将刘义真护在中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一部分则在一个大和尚的率领下,冲向了黑甲骑兵。
咦!
看着领头的那个大和尚刘义真惊咦一声。
那和尚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让刘义真疑惑的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一群受人敬仰的和尚拼死护卫。
难道是自己的爹的原因?
刘义真知道,他爹刘裕崇尚沙门,与长安城里好些释家弟子关系都不错。
有了和尚们的加入,原本一边倒,不利于刘义真一方的战斗,呼吸之间就发生了变化。
这些个和尚个个武艺高强,手中长棍舞得虎虎生风,腾挪躲闪之间,总有一名骑兵被打落马下。
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傅弘之,看着突然加入战斗增援自己的僧兵们,惊疑的同时也暗暗的松了口气。
终于,在留下一地的尸首后,黑甲骑兵缓缓退却。
不过,黑甲骑兵们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保持着戒备之色,盯着对面的百余僧兵。
“大师,您乃出家人,为何要管这世俗之事?”
黑甲骑兵首领打马近到僧兵们十数步开外,冷着脸死死的盯着领头的大和尚沉声问道。
眼见着就要将刘义真生擒,没想到会被这群和尚给破坏了。
黑甲骑兵首领生气的同时却也有些无奈。
这些和尚武艺高强不似普通僧人,像是僧兵。
在这关中之地,拥有僧兵的寺院只有一家,长安城大寺或曰草堂寺。
大和尚微微一笑,看着黑甲骑兵首领,不疾不徐的说道:“贫僧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刘公离开长安之时,以此子见托贫僧,今当以死送之,会不可得,不烦相追。”
闻言,黑甲骑兵首领牙关咬的咯咯作响,额上更是青筋直冒。
看着近在咫尺的刘义真却没办法将其擒下,黑甲骑兵首领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大和尚碎尸万段。
但是,现在的他有心无力。
草堂寺的僧人,别说他了,就是皇帝亲临,恐怕也得以礼相待。
鸠摩罗什的弟子,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撤!”
黑甲骑兵首领最终调转马头,率领余下的骑兵快速撤离了战场。
只是在他撤离的瞬间,回过头目光冰冷的看了眼远处被僧兵们护卫着的刘义真。
迎着黑甲骑兵首领的目光,刘义真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这个人的眼神他记住了,今日之事他也记住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为今天之事加倍偿还。
“刘家二郎,你没事吧?”
领头的大和尚在黑甲骑兵撤退后,领着僧兵来到了刘义真跟前看着刘义真关切的问道。
“小子无事,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刘义真赶忙翻身下马,朝着领头的大和尚恭敬的双手合十。
“哈哈哈!”
领头的大和尚见此哈哈大笑道:“你无事便好,今日我也算不负刘公所托。”
刘义真闻言,赶忙再次向着领头的大和尚合十行礼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草堂寺僧导!”
领头的大和尚很是爽快的答道。
“啊!”
刘义真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大和尚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僧导。
怪不得眼熟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家父亲刚刚入得长安,曾带着他去过长安城的草堂寺。
在那里他有幸见过僧导一面。
只是那会儿他实在没有把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和尚当回事,回到将军府就给忘了。
实在没想到,今日僧导会亲自率领僧兵来救他。
“某家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就是不知大师怎会在此?”
傅弘之这会儿也走到了僧导面前,合十行礼道。
“将军有礼了!”
僧导还礼微微笑道:“刘公离开长安之前,特意到过草堂寺,曾对贫僧言道桂阳公年幼留镇,希望贫僧照拂一二。”
“这些日子随着匈奴人南下,贫僧一直留意着关中之事。”
“无意中更是得知大夏国‘典校府’将要刺杀桂阳公的消息。”
“贫僧担心桂阳公安全,就一直领着僧兵暗中保护。”
“原来如此!”
傅弘之听了微微点头,然后向僧导再次合十行礼,满脸敬重的说道:“大师大仁大义,就是不知大师接下来有何安排?”
“那些黑甲士既然是拂拂人‘典校府’的校士,大师若回到长安,日后必定危险。”
“是呀,大师!”
刘义真接过话道:“要不您和诸位沙门弟子一起,随同我们一道南下吧?”
“等到了南方,我将为您建造一所寺院,您可以在南方继续传道授业。”
僧导听得微微一笑,也不矫情,点头答道:“既如此,贫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言,刘义真心中大喜。
别看僧导只是个和尚,但他的影响力在民间释门信徒中影响可是不小。
他师从佛门高僧鸠摩罗什,被后世誉为什门十哲。
如今阿父刘裕代晋在即,若能得到释家支持,必将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