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宫墙,厚重的宫门,耸立的宫殿,庄严的紫禁城矗立在地平线上,被神烈山的阴影所笼罩。
“上朝的人可真多!”
走过金水桥,朱以海往奉天门走去,四处打量这座古老的紫禁城。
奉天门广场上,百官陆续入场,不时有鸦雀驻足檐脊,仿佛也来凑个热闹。
明朝的朝会,分为大朝和常朝。
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和皇帝生日的圣节时举行,多为礼节性的朝会,文武百官在奉天殿上表祝贺,周边的藩属国也会派使臣前来意思一下。
常朝,分为朔望朝和日朝,其中朔望朝在农历初一、十五这两天,亦属礼节性的朝会,也在奉天殿举行。
日朝,又分为早朝和午朝,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朝会,一般在奉天门前露天举行,又称“御门听政”。
在京官员上到勋贵阁臣,下到七品小吏,皆要参加,规模高达数百人。
洪武年间的早朝,少则五六百人,多则一千多号官员,当官的想告病请假都不容易。
当然,也有一段时间,早朝几乎没人,因为那时候恰逢胡惟庸、蓝玉等案,京城众多官员受到牵连,几乎被杀绝了。
弘光朝的第一次早朝,到场的官员只有二百多人,其中还包括十几个勋贵,毕竟留守南京的官员只有这么多。
天蒙蒙亮,雨后天气凉爽,趁着皇帝还没到,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新朝初立,制度还在重建中,没有御史和锦衣卫在一旁纠察监督,大家都很随意,仿佛早晨的菜市场。
奉天门广场上朝臣很多,朱以海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很明显的分为两部分。
左边都是文官,勋贵和武官在右边,还有少部分文官掺在其中。
总而言之,左边的文官人数居多,且谈笑风生,好不得意。
有意思的是,朱以海看到了右边勋贵那圈人里有一位老熟人,工部侍郎冯大任!
冯大任跟在一个不知姓名的侯爵身后,恰巧也看到了朱以海。
二人一愣,只是目视对方,谁都没说话,仿佛不认识。
“殿下,中间那位大人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史公。”
董守谕指着左边一圈官员,低声介绍。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二品大员,像是粉丝遇到了偶像。
“他便是名满教科书的史可法?”
朱以海放眼看去,只见史可法身穿二品锦鸡补子,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认真倾听对方谈话,不时点头说几句。
忽然想到一个人物,朱以海问:“董长史,你可认识凤阳总督马士英?”
鲁王府众人初到南京,董守谕曾去吏部报道,又代表王府去六部办理暂住手续,六部主官几乎都见过。
董守谕面色一凝,指了指右边那圈官员,语气不善道:“短小精悍的便是,殿下打听他作甚?”
“听过此人大名。”朱以海淡笑道。
马士英是未来弘光朝的内阁首辅,权倾朝野,和东林党斗的不死不休。
如果朱以海所料不错,自己鲁王府的长史董守谕,应该是东林党人,或者是与东林党人交好......
虽然此时马士英和东林党还未起争斗,但他们之间的矛盾因为继统一事已经产生了,且不可调和。
起因是,东林党主张立潞王朱常淓为新皇帝,马士英起初附和东林党,表示赞同。
结果马士英突然变卦当了老六,改为支持立福王朱由菘,并且亲率五万大军护送朱由菘过长江,一举拿下帝位,取代史可法成了定策第一文臣!
正因此事,历史上的南明党争愈演愈烈,最终致使弘光政权灭亡,南明四分五裂,清军横扫江南,逐一击破明军各部,统一区夏,成了最大赢家。
“那位是礼部侍郎钱谦益,待朝会后臣找他办理王府诸事。”董守谕指向一个老头。
“水太凉钱谦益?”原本兴致不佳的朱以海顿时来劲了,伸头看去。
在后世,这家伙比自己这个鲁王的名气还要大!
左边人群中,几个官员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个又矮又黑、瘦的跟猴儿一样的小老头。
那老头轻抚胡须,满脸笑容,不时拽上几句文章,惹得众人一顿高评。
他就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钱谦益?
朱以海迈步上前,呼道:“水先生?”
几个溜须拍马的翰林院官员一怔,属实没想到一个亲王莫名其妙的过来搭讪。
“这位是鲁王殿下。”董守谕含笑介绍,姿态放的很低。
他一个正五品王府长史,在京官满地走的紫禁城朝会,上不了台面。
原来是遭雷劈的鲁王!
众官纷纷避让,唯恐沾染了因果。
朱以海以为众人敬畏自己的身份,还暗自得意。
钱谦益稍退两步,问道:“鲁王殿下在找谁?”
“找你,水先生!”
老夫怎么叫水先生了?钱谦益眉头大皱。
“殿下,臣名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亦可称东涧老人。”
“东.....涧人?”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朱以海呵呵一笑:“听闻先生为文博赡,谙悉朝典,才大学博,主持东南坛坫,尤善以水为题做文章,孤甚是仰慕,故而称先生为水先生。”
赞美之词谁都受用,钱谦益心情大好,假模假样的谦虚回道:“鲁王殿下过誉了,臣也听闻殿下精通音律诗文,久仰英名,今日幸会了。”
朱以海点点头,忽然道:“先生是礼部侍郎,不知可否麻烦先生在朝会上,为我宗藩上奏就藩之事?”
明朝宗室原本是宗人府管辖,由勋戚掌事,后来管辖的事都移交给礼部办理,宗人府名存实亡。
因此藩王的所有事,都得找礼部。
“这......”钱谦益神情凝重,很是为难。
“鲁王殿下,您初来南京,干脆留下来住段时间,也好祭拜祖宗。”
看出来了,这事姓钱的不想办。
朱以海也不多说,负手离去。
“这鲁王殿下怎么莫名其妙的。”
“听说前几天府上遭了雷,怕是鬼上身了......”
“这些个藩王,果然没一个正常人。”几个翰林院的官员嘀咕道。
额头浮现川字纹,钱谦益还在琢磨,鲁王为何称他为水先生?
真是怪哉!
......
“鲁王!”
人群中,有人过来打招呼。
正是几位藩王,潞王朱常淓,周王朱伦奎,以及崇王世子朱慈爚。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身穿王爵道袍的中年人。
“鲁王你找钱先生有事?”
“还不是因为咱们封地和俸禄的事,孤请钱谦益帮忙上奏,可人家看不起咱们这些落难藩王。”朱以海阴阳怪气地道。
“无妨!”
潞王朱常淓笑了笑:“孤与东林诸君与旧,吾去与他们说。”
说着,他自信满满的去找钱谦益。
剩余几人寒暄着,周王朱伦奎介绍身边中年人:“这位是南阳王朱聿键,昨夜刚到南京。”
朱聿键?不是唐王吗?怎么变成南阳王了?
朱以海愕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
朱聿键身材中等,留有密密长须,他精神状态很差,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多岁。
这就是未来的隆武皇帝?